随武成峰南下的车队比李决的大了不知多少倍,因为陆先生不在,陈盼盼的车架就变成了一辆双轮单毂车,由陈庆之驾着,拉车的是一匹枣红色的瘦马。
过了潼关,车队的人数开始慢慢变少,除了十余个侍卫,其他皆是潼关的守军,走在队伍的外沿,仿佛押送着什么。
武成峰一身赤金明光铠,走在队伍的中央,多日没有剃须,显得有些粗犷,长须飘飘,随着北风。
一路南来,叫他将军的人渐渐少了,叫他三王爷的人渐渐多了,于是,他便明白,这是真的回了南朝,回了长安,离那条生养他的渭水更近了些,离那座生养他的皇宫更近了些,里那个他逃离了大半辈子的身份更近了些。
也许是知道了他心情的黯然,陈盼盼从车内探出了头,伸出手轻轻扯了扯武成峰身后那绛红色的披风。
陈盼盼的手随着那披风随着那风荡漾,心也跟着一起摇,对骑在马上的丈夫柔声说道:“都快到渭水了,把这金甲脱了吧。”
令人意外的是,武成峰摇了摇头。
更令人意外的是,陈盼盼没有像平日里那般蹙起眉,依旧柔声道:“外面风这么大,你要不要来车里坐坐。”
依旧是摇头,武成峰扭头望着妻子,脸上是惨淡的愁容,如万里乌云凝集,张开口,仿佛是在乞求:“让我再穿一会儿。”
年少不知愁滋味,陈庆之正心不在焉的赶着车,嘴里叼着芦苇杆,却不是刻意的模仿,因为他的头扬的很高。
“姐夫,你若不想回去,便在那玉门关呆着,称病也好,抗旨也好,难不成皇帝殿下真能对你这么一位封疆大吏开刀,为何一道金牌就屁颠屁颠往长安去。”
一句话,四周皆是沉默,有人的目光向马车望来,其中所含的绝非善意。
“因为我还是想家了,想念长安,想念大兄,这个理由可以么。”武成峰对着陈庆之,回答的却是他人的眼神。
大概是这话语中的深情,抑或是真正的深情,那些满是疑虑和警惕的眼神渐渐消散,武成峰对这陈庆之,轻声说了句谢谢。
陈庆之摆了摆手,意思是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管道上行走,远方的天目山渐渐变清晰,依稀可见重叠的山峦中透出寺庙的身影,仿佛在烟雨中迷离,渐渐地,武成峰想起了那座雄城中的人,先是一位女子,接着是一个女孩,最后是他的大哥。
那女子有一双澄澈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生不出半点非分的思绪,像是出尘的仙子,却又是那般的可亲。
那女孩喜欢穿一身红色的衣裙,古怪精灵,在她身边时自己从不敢蓄起长须,总是爱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总是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语。
因为一位女子和一个女孩,武成峰想起了自己的大哥,那是他十多年前的大哥,亦是他最为敬重的大哥。
“终于还是回来了。”积蓄了无数情绪,武成峰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随即从身侧抽出了刀,横刀,开始割了起来。
一刀一刀,割在须发上,仿佛风卷起大漠里的黄沙,武成峰将断须握在手中,向身后扬去,亦将烦恼抛至身后。
随着胡茬的减少,武成峰的真实面目展露人前,不再如以往那般粗犷不修边幅,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剃短了长须,武成峰开始卸甲,骑在马背上,从一双护腕开始,再到双肩的护颈,胸前后背的明光护心镜被他随意抛弃,最后解开了披风上的搭扣,绛红色的披风随风而去。
无论是断须,还是卸甲,武成峰都未曾向后看过一眼,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些散落的须发与铠甲在过往的道路上沉寂,无人敢上前,仿佛行走时留下的脚印。
“长须金甲不需留。”这是他喃喃的絮语。
———————————————————————————————————————
是日,下了朝,大梁皇帝武治留住了他的二弟,站在承武殿后殿的回廊上,望着远处的山景。
“山河是大梁的山河,大梁是朕的大梁,所以,这山河就该是朕的山河。”
“这是父皇当年的话,我虽然没有亲耳听到,却也在父皇的《起居注》见到过。”
“哦,那你可知,父皇在何时何地说的这句话。”
“天佑元年,人屠石佛携前秦幼主人头请降,同来的有五齐堂的三位堂主,父皇见到那三人时,欣喜难以自制,携众人游天目山,于山巅处观风景时,有感而发。”
“父皇当年的壮志,现如今,便是我的情怀。”
“当今天下四海升平,皇兄的志向恐怕难酬啊。”
“山河虽在朕手,朕还要看的真切,”武治微微一笑,望着北方,许久,方才接着说道:“这些年来,你在三丈院做得不错。”
“若是真觉得我不错,就不要夸我,你应该清楚,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便是你的赞扬。”武慈心的话语中有些怨气,站在武治身后,颔首,房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额头,脸看上去很黑,很阴沉。
“三弟快回来了。”仿佛没有听见武慈心的话,武治对着一旁的空气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从一个无人察觉的角落处钻出一个人来,手里拿了一叠新作的画纸。
能在皇城中找到无人注意的角落的人都不简单,更何况是在皇帝跟前,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往往不是刺客便是碟子,有些时候则两者皆是。
那人
喜欢北国行请大家收藏:(m.dmbook1.com),飞卢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