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难为情地笑:“他本无余桃之好,看我缠得太紧,可怜我才同意跟我欢好。可他本性还是大丈夫,我要想进他陶家的门,须得以妇人居之,三从四德一样不能少。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蓝奉蝶听过陶振海不少事迹,并不了解其为人,听薛云这一说,对此人的审美表示费解。
“你这样比巫婆还难看,他就忍得下去?”
薛云垂头叹气:“你不知道,我家老爷样样都好,只一个毛病,分不出人的美丑。他能一个人的长相,但你若把一个丑八怪和一个美人并排着放他跟前让他品评,他就只知道这个的眼睛小,那个的鼻子大,谁俊谁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为此他挑女人从不看长相,娶的小妾模样一个比一个寒碜,只求腰圆臀宽好生养。去青楼寻欢也尽捡着那姿色下等的找,图得是温顺听话会伺候人。让我男扮女装为的就是个体统规矩,无所谓好不好看。”
他一露面就劈头盖脸送上一堆“耸人视听”的奇闻,蓝奉蝶听到这儿方回过神,开始追究要点。
“这陶振海也太傲慢了,我看他就是在耍你,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
薛云赶忙辩解:“没有,这些年他对我挺好的,家里的财产全交我打理,有要紧事都会同我商量,我进门的第三年就做了续弦夫人,他的那些小妾都不敢对我不敬。”
“你还跟他的姬妾同堂而居?”
“对呀,我家老爷共娶了十五房妾氏,我嫁进去时还剩下六个,后来陆陆续续病死四个,等老爷过世时只剩下两个,年纪都还不大。我本待让她们改嫁,可她俩容貌粗陋,找不到如意的人家,心里也放不下老爷,就求我赏了她们一些田宅养老,自己搬到庙里去住,顺便看守老爷的坟茔。”
蓝奉蝶掠过这些怪事,问:“陶振海死了?这么说你现在是寡……”
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比“寡妇”更好的名词,但委实说不出口,反而是薛云自行代入,坦荡荡笑道:“我现在就是守寡的寡妇啊,唉,我家老爷早年杀孽太重,伤了天刑,夭寿都在意料中,能和他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快快活活相伴十几年我已很知足了,剩下的只怨自个儿福薄吧。老爷临终前让我改回男子装束,可他女儿从小看惯我做女子打扮,还管我叫二娘,我若突然变样,那孩子肯定不适应,为此我索性不改了,就这样一直过到死也没啥不好的。”
他怅然感伤,却全无哀怨之色,蓝奉蝶叹气:“你不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他并非全心全意待你,让你当管家婆,照管他那帮小妾,操闲心受闲气,堂堂男子汉岂能如此自贬。”
薛云笑眯眯摇头:“我都是自愿的,他肯接受我我就开心死了,哪里还有委屈。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爹妈死得早,小时候和妹妹寄宿在舅舅家,常受他们一家虐待,过得很憋屈。后来跟了师父,日子是好过了,可脑子笨,学东西总比别人慢,做事老出岔子,就是个拖后腿的。所以我从来不敢高看自己,知道自己运气不好,遇见幸福就赶紧抓牢,从不去想那些没有的东西。”
一席话说得蓝奉蝶露出苦笑,他早知这师弟乐观开朗,看似没心没肺,却活得比多数人通透,不像自己纠结顾虑得太多,为情所苦的根本原因还是自视甚高,放不下的太多,无法像他那样不求公平,义无反顾。
薛云话说得漂亮,心里其实分外惭愧,他从小最敬重这位十全十美的师兄,原本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这不伦不类的扮相,在这分舵蹲守两日等他回来,只为求他撮合儿女婚事,诉完契阔便重新拉住他的手央求:“师兄,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很不入你的眼,但现下有件顶重要的事非求你帮忙不可,这才厚起脸皮来了。你过去待我像亲哥哥一样好,这次可不能不管我。”
蓝奉蝶以为他惹上了仇家,忙问:“有人欺负你么?”
薛云话到嘴边又觉不妥,赶紧咽回去再嚼一遍,娇滴滴笑道:“也不算欺负,就是碰到个死顽固的古板人,想求你替我对付他。”
听他说出陈抟的名字,蓝奉蝶诧异:“那道士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薛云推着他坐回椅子上,眉眼都弯成了月牙,一五一十说出向陈抟提亲之事。
蓝奉蝶听他介绍过陶振海的怪异行为,也不觉得他把女儿当儿子养,还要给“儿子”娶男媳妇的做法有多奇怪,但想到薛云身为诸天教的人竟想和大仇人的儿子结亲,不免生气责备:“商怡敏那妖女害死我们的师父,此仇不共戴天,你怎的还想跟她做儿女亲家?”
薛云来时早想好说辞,先把苦恼夸张铺陈。
“我就知道师兄会恼我,可我也没法子呀,我们三春从小被当成儿子教养,那心思爱好都跟男孩儿一样,从小更喜欢女孩子。他爹也不好说她不对,哄她说传宗接代要紧,在生出子嗣前得委屈她和男人搞搞龙阳,她虽然听话答应了,可心里并不乐意。好容易这次偶然间遇到那个商荣,她一下子就看中了,跟我说除非再有个跟商荣一样俊俏漂亮的,否则就认准他了。她要是我亲生的,我还能说说她,可我只是个后娘,她爹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照看她,我若不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尽心出力,对得起她爹吗?再者,商怡敏生下商荣就把他丢给陈抟,自己早都不知死哪儿去了,说起来商荣更像陈抟的孩子,我认亲家也只认陈抟一个。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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