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说:“孤可以将他逐出东宫。那样,悬剑阁再不容他,因他这身份,便唯有遭各路人马分尸的下场。倒不如干净了断。”
太子对门外道,“进来吧。”
薄胤平静地走进来,一身武袍衬得他英俊无比,沈庭央如今明白,他身上为何有种雍容贵气了,前朝薄氏皇族,一切都是天生血统所注定。
太子说:“他的去留死活,你说了算。”
沈庭央震惊得发懵,薄胤抽出沉水剑,单膝跪下,双手捧剑给他,这在武者之中,是任眼前人处置的意思。
杀了薄胤?沈庭央喉咙仿佛被人掐住,怎么可能?青涯已经死了,再让他亲手处死薄胤,他非得疯掉。
他沉默许久,无力地道:“我不杀你,薄胤,我做不到。就到此为止吧。”
他疲惫地闭上眼,那是他自幼的漫长时光,他对薄胤恨不起来,但青涯就那样死在眼前,他永远都忘不了。
薄胤收了剑,深深看他一眼,走了出去。
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沈庭央至今不明白,仿佛所有人在某个节点上,都走向了彼此的分岔路。
沈庭央趴在太子的胳膊上,闷声说:“殿下也做过这样的选择么?”
“嗯,很多很多。”萧斯澈说。
萧斯澈修长的手指顺着他头发,“怪孤逼你吗?”
沈庭央摇摇头:“早晚而已,总会有这一天的。”
沈庭央发现,他反而轻松了许多,如同放下了心结。薄胤时常在萧斯澈身边出现,他也并未有什么不适应,就当陌生人罢了。他依旧没勇气问,青涯究竟有没有背叛自己。
只是命运实在微妙,“前朝太子”和当朝太子站在一起,这更是老天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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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沈庭央打算出去,却在赤霄宫内撞见了云追舒。
“苏晚,你在这儿干嘛?”云追舒惊喜又茫然。
他稍一端详沈庭央,便发觉他身上衣袍是轻容纱,胳膊上的金臂钏出自宫中匠人,乃至发带、玉冠也是宝照锦、叶尔羌玉,不由惊愕地道:“你、你不会就是……”
沈庭央身姿笔直地站着,笑吟吟道:“云少爷,他们叫我‘绾公子’,你还唤我苏晚吧。”
云追舒拉着他,满心喜悦:“能再见着你就好!你……你整日都要待在这儿么?”
“正要出去。”沈庭央笑道,“还不知金陵城里哪儿最有意思。”
云追舒热情无比地拉着他就走:“走走走,那就得跟我走了。”
及至城里最大的酒楼,还有两名少年正等在雅间里,沈庭央却都不陌生。
当年一起在辽阔草原上驰马挽弓,这几人都曾是他好友,却也都没见过他面具下的容貌,如今已认不出沈庭央。
那两人之中,一人身穿孔雀蓝洒金袍,轩眉朗目,姿容风雅,名字叫裴唐,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fēng_liú少年。
另一人身披东陵军甲,容貌俊朗刚毅,乃是鸿阳将军封良佐的儿子,封隐。
裴唐漫不经心地抬头道:“云追舒,我说你……”
云追舒哈哈一笑,娃娃脸灿烂得像太阳:“来迟来迟,自罚三杯,不过我身边这位就免了。”
沈庭央在门口,玉做的一般,朝他们微笑道:“在下苏晚,来得唐突了。”
裴唐偏着头朗然一笑:“金陵何时有这样的人才?”
“别欺负人家。”封隐的胳膊肘捅了裴唐一下,“苏晚,坐吧。云追舒,这就是把你弟弟带回家的大恩人?”
云追舒摇头晃脑道:“是啊,云炼可是想让他当亲哥,不大看得上我。”
沈庭央听了直笑:“云炼这几日怎么样?”
云追舒苦笑道:“我才知道这宝贝亲弟弟武功了得,我爹已经为他寻了师父,师父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出招太狠……云家总算有个武学奇才了。”
裴唐打了个响指,对封隐说:“小将军,你不得去请教一下?”
封隐弹了弹腰间战刀:“鸿阳军只打仗,不斗殴,明白吗?”
裴唐嘘声不断,云追舒啧啧几下:“上个月打翻一整层酒楼的人是谁?”
“那天我没穿铠甲,不算数。”封隐勾唇笑道。
沈庭央问:“小将军战甲战刀佩得齐整,今日轮值吗?”
封隐无奈一笑:“待会儿聚完了,得去京畿营替我爹办事。”
裴唐打量沈庭央,忽然道:“我家里送来几匹雪簇烟拥锦,这满城也就数你最适合用,小苏晚,明儿给你送到府上好不?”
“呸呸呸。”云追舒踹他,“你又撩人!”
裴唐无辜地挑眉一笑:“少爷我看人家一见如故,这叫眼缘!”
云追舒怒道:“你少来这套,他看着比我年纪还小些。”
“裴唐说得未必是胡扯。”封隐说,“我一见苏晚怎么也觉得亲切,好像认识很久了。”
沈庭央心中动容,昔日玩伴如今依旧一见如故。
几年前的北疆草原上,金陵来的少年围着沈庭央,对他好奇又喜爱。戴着暗银面具的崇宁王小世子如精雕玉琢的一般,身边还跟着威风凛凛的海东青,让人移不开眼。
沈庭央生性甜美又洒脱,一骑当先带少年们纵情驰马,从克鲁伦河到阿尔泰山脚下,万年不变的雪山,苍穹如画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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