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命运,更经由生父的惨死与仇恨紧紧相系。
她的霜雪般洁白的身体在他怀中,似要就此融化。她低声道:“哥哥喜欢我吗?”
“喜欢。”
“可你说,我嫁的人可会像你一样喜欢我?”她突然说,“不知那是怎样的人。”她眼看着他俊秀的面容变得灰白颓丧。他施与她的痛苦,他亦将一一品尝。“父亲要把我像姐姐们那样嫁给别人,像卖一匹马那样,如果他死了,就再嫁给另一人,直到没人再想要我。如此这般,你也一定要走?”她那样天真,也可以这般残忍。
而他仍是沉默。她还是个孩子,有足够时间忘记他。他闭目数着她的呼吸,等待他的血肉平静下来。她的童贞和自由仿佛是他与时刻吞噬他的仇恨之间最后的屏障。凉国公大约知道,他那美丽热烈的小女儿足以令这仇恨满怀的浪子倾倒,使他身为西凉神府军最忠诚勇猛的兵士甘愿受一切驱使。
“如果你走,就走得远些,去找生你的父母,给他们报仇——只是永远别再来见我。”
窗外的蝉鸣随着早晨地气转热开始响起来。他似惊觉一般立起身来。
眠月与众人一道自厨下捧粥饭归来,却见铃兰却仍在园子外立着。眠月随口照应道:“这许久,姑娘还不回去?”
铃兰呆立片刻,才应了眠月的招呼。
小婵只笑闹道:“若不是你们先前闹猫惊吓到我们小娘子,也没有你家三郎赔罪的道理!”
铃兰仍呆立不语。眠月不知所云,却心里一凛——其余皆不可比,倒是方才眼波一闪,眉目间有几分像李瑽。
铃兰的劫数是在那个中元节。
那时西京的街头巷尾正闪烁点起迎接已故亲人的灯火。他从她面前走过,一个肆意的少年郎,带着幽然熏香与酒气,她一瞥间看到他清冷的目光,竟不由伸手牵住他的衣袖。“佳人牵衣欲何为?”他驻足,醉酒放开了他平时的自矜。“莫非也为情爱摧折?”
郑家的铃兰是水门桥几街坊最好看的小女子,她从小就知道,她对着他,展露此生所能最美的笑颜,她不知那时在他眼中她何等好笑:服饰颜色颠倒,头发乱蓬蓬梳成京中仕女流行式样,却不得章法,而恍惚间那样熟悉……
他那时醉了酒,是为着他无法言说的畸零身世和一个小女子。
一个奇怪的贵公子,中元节饮醉于下九坊的街头,一匹华贵骇人的赤色马并行在侧,一人一马与水门桥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时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他的孤独自毁成全了她的爱恋。他们只是那晚西京无数的私合男女之中的两人。
“像公子这样的人,为何如此孤独?”她赤裸的身体贴近他的脊背。
他的回答是负气的亲吻。“我不孤独。”
一晌贪欢,朝露晨晞。他甚至不知她姓甚名谁,却在那之后执意将她寻访了出来。水门桥郑家的铃兰一夕成为公府内眷。
登封十六年八月,李璘离开西京,远赴鸣州城外瀚海关。
【鼓山佛舍旁有怨女冢,名流逸士多往来吊挽。传为贵家妾媵,不幸中道见弃,痴郁不解,终止于斯。】
二. 铃兰 西京梦闻录 ( 果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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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铃兰 西京梦闻录 ( 果笑 )
二. 铃兰
“瞧那边儿是谁?”小婵慧黠的脸上攒起淘气的笑容,手里的鱼食向着手指的方向胡乱投掷,争食的锦鲤聚齐又遭小婵投掷忽地散开。
李瑽立在桥上,闻言侧过头来,耳坠子荡得颈间颊畔通明。是铃兰正要从桥边过。她见了李瑽,有些赧赧的。问候又不是,沉默亦不好,只立在当下。
李瑽亦不搭话,只盯着铃兰。铃兰通身簇新的装束,一对玉玲珑垂在裙侧,容貌娟好,不言不动,看不出怎样微末出身。小婵是极爱欺负人的,手里小漆罐里的鱼食掷洒了铃兰一身,叫道:“嘻!闹猫儿来了!”而铃兰有市井女子的泼辣,闻言竟不顾李瑽在场,将小婵原地推了一个跟头。
小婵是李瑽宠惯了的,遭了委屈,也生出些恶劣的念头,带着众小丫头揪扯起铃兰来。眠月拦阻不住,而李瑽只低着头看桥下流水,由着小婵胡闹。
“谁叫你欺负她了。” 李瑽许久才开口。
“我何曾欺负她,倒是她推我一跤。”小婵恶人先告状。
李瑽这才转眼定睛注视铃兰。夏月里衣衫轻薄,方才簇新的衣裙,此刻被众女揪扯,已然零落脏污。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侍妾的身体,她打量眼前那让她三哥失了矜持的女人。眼前的女人比她更圆满,肌肤柔腻,像奶娘煮在罐子里的酪。这是他的女人,这念头像投入池中的石子,在她心头激起层层涟漪。她忽地生出满腹妒忌,却又为这念头羞耻万分。
“你该给我的小婵道个不是。她怎样不对,我都未曾打过她。”李瑽冷冷道。她也存着对铃兰的恶念。铃兰当然地享有她的情人,她的存在即是对她的羞辱。
小婵仍不服气:“娘子倒说我有何不对!下九城里贱人家先出手打人!”
而铃兰是自小被姊妹们言语糟蹋惯了的,此时头脑气昏,言语上也不管不顾淮洪一般放了出来:“我再如何下贱也不似你家小娘子,这样尊贵人物也清早时节惦记自家兄弟!”
李瑽从未想到铃兰当时在门边偷窥去她的隐私,还将她的心事当作市井秽闻一般大声喧嚷。登时气得发昏。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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