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生气。你们的事情……我也早已知道,不必再说了。”遥远而深沉的叹息。“既然已经见过,你大可放心回去了。”燕淮其人行事诡异多变,在他掌握岳玄宗的最终目的之前,她多一刻留在外面,总是多一分危险。
爹已经知道了?!震惊之后,心唰地凉了,她笑了笑,终究是生分了。她确确实实把他当成自己的生父一般,像别家的孩子一样索取着父亲的关心和呵护,也许是她太贪心了吧。
一时间两人无言以对,室内的气氛又胶着起来。
童千桃娓娓从房内走出来,一声低呼,伸手扶起她道:“夫君既然这么说了,姑娘就安心回去吧。”飘扬的眼尾仿佛略过一抹兴味得意之色。
跪的时间不长,身子却有些虚软不稳的感觉。有什么可难过的呢,她原本只是个早该消亡的魂魄却霸占了他亲生女儿的身体,雀占鸠巢之余,居然还得到了从不敢奢望的一千倍、一万倍的爱,如今岂不是该在灯影疏离之时,笑着鼓掌呢?
身形晃了一下,在童千桃无动于衷地注视着她的时候,一双大手稳稳地扶住纤弱臂膀。
鼻间盈起久违的暗香,怀念般刺痛他紧绷的神经。
你在害怕吗,生命或是爱情?
在她的目光坠入他的眼底的时候,他才记起,有一种痛苦,叫做无法碰触。纵使她从没有把他当作是父亲以外的男人,纵使她已经为了别的男子跨过血缘的禁忌,纵使他的爱恋注定尘封而后被掩埋,他,夜昱刑,依然没有一丝怀疑和后悔。
即便她在别人怀里羞涩微笑,只要她是安全的,那么他的心仍然有寄托。
若她香消玉殒,他又何去何从?
被如此深切的目光凝视,她竟有些不经意的颤抖。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隐藏了太多的话语和情感,让她禁不住想要探知,而又怕看见真实,跳动的心脏似乎隐隐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只是。
南有嘉木,北有危楼。
沧海水,巫山云,全然一场无所归处的幻梦。不能不说,也不能够说,原因和结果在此刻是最苍白的语言。
“答应我,一定要保重自己,好么?”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他才艰涩地吐出一句话。“不要让我担心。”大手轻柔地替她把碎发拨至耳后,指尖抚过耳廓。
突然,柔软的小手把他的掌心按在脸颊上,阖眼任自己感受粗糙大掌的温暖,小猫似的蹭了蹭。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僵,眼神慢慢和缓下来。
“我好想你。”她如是说,没有加上任何称谓。
刚冷的唇角浮出一点笑意,意外的温柔,鹅绒般细滑。
短短几秒的光影,恍若十年那般悠长。
不久,她垂眸退开,他亦没有阻拦。只听她如常轻语道:“爹,女儿要走了。”他点点头,深邃的双瞳里复是一片平静无波。
轻轻转身,衣袖拂过他的手,优美的弧度一如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一生中的桃源。
他回不去的理想。
倩影消失在门外,他怔了,恍惚间薄唇若念——我的爱,给我一辈子的时间送你离开。
客栈外始终停着一辆不大不小的双蓬马车,车夫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连马儿也没有一声嘶鸣,俨然和闹市极不协调。车夫个子瘦高,大大的斗笠沿几乎遮住他的脸,只露出清瘦的下巴,一双薄唇抿着,看不出情绪。
忽然,客栈的大门晃了晃,一个女子从里面不紧不慢的走出来,这时车夫才活动起来,冲着她走来的方向喊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夜融雪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直到马车停在她跟前才看见,脸上也显出冷淡的防备之色,“你怕是认错人了。”说罢转身便要快步离开。
“等等!”那车夫跳下车来,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急欲挽留。
说不来就要动粗么?她反手一挡,挥开钳制,合两指欲点穴,却又被那人迅速握住,只听他轻叹一口气,无奈笑道:“没想到小姐早就把我忘了。”说罢,摘下斗笠……
“怎么是你……尚之?!”她几乎是惊呼出声,指尖不由得抚上胸口挂着的那支小小的玉笛,眼底涌起湿意,像是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一夜,两人的心结,三人的悲伤。
他又瘦了。她在心里如是轻轻说,辨不清是哀愁还是重逢的喜悦。
即便没有锦衣华服,在风霜的洗礼后,他仍是俊美如昔。她明白,他从来就是这么一个脱离繁复、涤净浮华的男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就这么默默地凝视她的姿容,等待她的言语,甚至还没有放开她的手,专心得似乎周遭一切已是另一个世界。
好半晌,他才柔声问道:“你最近好吗?”多么平和,多么宁静,仿佛两人是每月都见面聊天的好友。
她咬牙不说话,手却更加攥紧了冰凉的玉笛。
“我不想听这个。”为什么他总是能如此的若无其事?
他依然温和地微笑,“如果你累了,那我们就直接回王府吧。想吃点东西的话,前面不远有个老字号的糕饼铺子,我记得你最爱吃刚蒸好的红豆糕配上不放糖的桂圆雪梨汤——”
“够了!”她忍无可忍地一举爆发出来,手心握得生疼,“你说过我一走,你马上就来的,还把笛子给了我,听到笛声你就会赶来……你说过的!结果你都没有做到!”使劲儿蹭蹭酸涩的眼睛,她才不要在他面前哭,背信弃义的骗子!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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