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隐起,梅尚之退一步,不怒不烦道:“小姐先上车吧,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贵重的东西还得等老爷给了钱才买得,今天恐怕不行了。”末了,又鞠个躬。
竖起耳朵的行人总算听个清楚,哼,哪家小妞儿跑出来逛晚了还哭着闹着要买东西。这才觉得无趣,便闹哄哄的散了。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这里不方便。”他又戴上斗笠,拿好缰绳,她没办法,硬是忍着满肚子的话上了车。一扬鞭,车轮子轱辘辘转动着往宁王府驶去,两人之间,似已忘言。
时间不知道怎么过的,转眼就到了宁王府的正门,梅尚之伸手牵她下车,她一手甩开就跳下车。
“街上龙蛇混杂,受人注目很危险,说不准岳玄宗的人就在哪里窥视,所以我才……”顿了顿,他几近叹息着低问:“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刚才街上的事情她自然懂得,鼻头还是酸酸的,几乎挤不出一个小小的笑,“你说笑了,我哪敢生你的气!”
他那融着玉般光华的脸庞上透出一丝苦闷,睫毛颤动着,“其实,小姐没有必要等我的……只要你安全无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迎着她灼灼的目光,躲避什么似的转过身去。
她直直地盯着他,好像目光要把那人的身躯燃出一个洞。止不住嘴边泛起的笑花,也控制不了潮水般翻滚的情绪和控诉的哭喊,“不是不是不是!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安好从来就是践踏着你而得来的!”
“那也没关系,只要……”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那天大哥就像疯了一样认不得人,你让我走,还说过你马上就来,可是你呢?我一个人跑出去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你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好害怕好害怕……我不知吹了多少次笛子,每次都期待着你的出现,而你……一次也没有实现你的诺言!”
转过身看见了哭得像孩子一样的她,他既难过愧疚,又觉得有种熟悉的温暖。这样大哭大笑、敢爱敢恨的她,心性单纯爱撒娇的她,善良知足的她,从来就是他灵魂深处的珍爱呵。
“对不起。”千言万语已忘言。他微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自然而然地想替她擦掉眼泪,却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要擦就擦嘛,干嘛婆婆妈妈的!”不满的嘟囔道,她哭得直打嗝,使劲扑到他怀里,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他的衣服上,又抱着他的腰闷着脸啜泣了一阵子,在他的拍抚下缓和些了,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抬头瞪他,“我、我可还没有原谅你哦!”
他难得夸张的叹口气,手还是拍抚着她的背,挑眉道:“知道啦,所以我才来当小姐你的护卫啊,还望小姐看在没有功劳总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的份上,原谅我一次吧?”末了,淘气的眨眨眼,露齿一笑。
可恶,哪来的逗人本领啊。她暗笑,犹挂泪痕的小脸红了。
那天梅尚之硬是让她先走,全心全意的奉献和默默的牺牲,从不计较能不能得到爱,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不在意呢?
此时,宁王府的朱红大门打开了,一个头戴紫金云冠的红衣少年被仆人们簇拥着快步走了出来。一看到夜融雪靠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怀抱里有说有笑,他粉嫩的脸蛋“唰”地褪了血色,显然气得不轻,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睁得溜圆,抖着唇指向梅尚之大声怒问:“他、你、你……老实交待!这个野男人到底是谁?!!”
众人皆倒,堂堂小王爷哪来的怨妇情怀?
朝夕
“野男人?!”
夜融雪憋着笑,堂堂王爷如此滑稽,倒也是天真可爱。“他不是什么野男人,是我的……”
“护卫。”梅尚之不慌不忙地接话,而后单膝下跪,“属下是从府里派来护小姐周全的,王爷明鉴。”
原本气成小苹果的承宁,依言眯了眼,盯着跪着的男子像是要检查出什么漏洞。半晌,喉咙里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一挥袖,懒洋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木之觞。”
“如何写得?”想了想,调查十夜门的名单里似乎没有这个名字。
“回王爷,树木的木,之乎者也的之,觞歌的觞。”她一听便明白,木取梅的左边,之觞就是反过来念尚之的谐音。
承宁不置可否,眼珠溜溜一转反冷然道:“求本王‘明鉴’的人何止千百,本王哪来力气一一明辨真假是非?木之觞,你真的只是区区一介护卫么?”见他不答话,一丝笑意闪过眼底,“王总管,赏木护卫十个巴掌。”
“王爷,这——”王总管老脸有些挂不住,主子今天是怎么了?
他跪着的身躯不为所动,隐隐透着一股坚毅沉稳的气势,无声的沉默对上尖刻的质疑,反而让人觉得是小王爷生性多疑,没有容人的雅量了。
“罢了,你今天不说本王也不追究了,倒显得我宁王府容不下一个小护卫似的。”承宁越说便笑得越无害,可众人却察觉到阴沉的气氛越加凝重。
“王爷进府歇息吧,也算是卖我夜融雪一个薄面,他由我担保,又何必跟一个下人多费口舌呢?”成全承宁的高傲,也终止了僵持的谈话,再来说明出了岔子都是姓夜的事,短短几句便解了围。
承宁的眼底闪了闪,不知滑过的是茫然还是忧伤,黑漆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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