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我的,叶将军心里也有定论吧。”
“哼……你还有脸说?他现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究竟是为了谁?自从你一走,不仅神天军他不管了,所有关心他的人,为他奔命的人,他都不放在心上了!他为什么这么自暴自弃?局势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什么?林仪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张开嘴转头看向顾思义,而顾思义低下了头,夜色下他脸上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林仪看不见,而叶希夷还在说话。
“现在你又回来干什么?看笑话?”
顾思义沉默着,林仪看看他,再看看叶希夷,因为太过震惊,也说不出话来。叶希夷,顿了顿,又道:“我早就发现了,你这个人,完全不同你表现出来的那样迟钝,你脑子转得快得很。我见到你的那几天,你不该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么?居然连我的身材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一眼就认得出来。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
“我警告你,皇上就算再欠你什么,他受的罪,做的牺牲也够多了,不欠你什么了。你最好好自为之,这次回来,要是敢耍什么花样,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他林仪就算本事再大,护得了你一时,也护不了一世!”
然后他看了看林仪,道:“我师父确实是叫张寻。既然师出同门,我也不妨劝你一句。”他指了指顾思义的脸,“你们乖乖的倒也罢了,要是敢跟着他做出妨害皇上的事来,不要怪我叶希夷不客气!”
说完,他又瞪了顾思义一眼,然后转身,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这里是不为人知的地狱。
终年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到处都潮湿得能滴下水来,过道里总有四处蹿动的老鼠、蟑螂,夏天的时候甚至会有蛇。不过在这儿呆久了,反而会忍不住羡慕这些动物,就算是一只蟑螂,至少也还是自由的。
某个辨不出方向的地方,时不时会传出惨叫声来,总有人因为各种理由被施与酷刑,那哀嚎听得人心都在战栗,害怕得要命,怕那些刑具下一刻便会用到自己身上来。精神上的折磨久了,有时明明没被用过任何的刑罚,人却已经疯了,整天痴痴傻傻,要么哭哭啼啼诉说着自己的过往,要么尖锐的笑着叫骂什么奸邪当道。
唉,有时候心态真的很重要,不然等到有人能来救你出去的那一天,却发现你已经成了一个完全没有价值的废人,这可怎么是好。
陈习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认真的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着自己身上的虱子。各种各样的惨叫声、哀哭声,于他来说不过是每天都听习惯了的伴奏,他在这伴奏声中认真的继续着手头的活。他大概已经有一年没有离开过这牢房了,身上臭得厉害,有时候虱子咬得他睡都睡不着,更可恨的是他现在胡子有寸把长,连胡子里都生了虱子,这些该死的东西甚至会在他眼皮子上爬来爬去,真是可恨。
每抓到一只虱子,他就会用指甲将虱子掐死。刚被下狱时,江淮王想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皇上的秘密来,于是他被用了很多的酷刑,整得怪惨的,十指的指甲盖都被尽数剥去,不过一年过去了,现在指甲也重新长了起来,不仅看不出曾经的伤痕,而且还长得老长。虱子的壳很硬,掐死它们的时候会有脆生生的“哔啵”的一声,然后陈习便会念叨着数字,一,二,三……二十四,二十五……四十,四十一……潮湿的地牢里,虱子多到根本掐不完。
刚数到五十,过道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门外起了骚动,各种各样的犯人们全都扑到了牢房门口,哀嚎着“大人冤枉啊”“大人救救我”等话语。陈习没有太在意,但此起彼伏的叫声显然干扰了他的进度,他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第五十一只虱子,正在想今天要不要就先告一段落了的时候,那脚步声却停在了他的牢房外。
关押陈习的牢房和其他普通犯人的牢房还不太一样。其他人都是几个人住一个敞间,和走道之间只用一排木质的栅栏隔开,以便狱卒在走道里就能将牢房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而陈习的牢房不仅窄小,而且没有栅栏,只有一扇木门,将牢房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开,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自然也看不到一点外面的光景。陈习习惯了黑暗,所以木门打开的瞬间,过道里烛火的光亮刺得他睁不开眼,于是他连忙俯下身,将脸埋在身下臭烘烘的草席里,发出“呜呜呜”的惨叫声。
来人迅速关上了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也不嫌脏,手就那样抚上了他的背。
“陈习,陈习?你没事吧?”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陈习连忙又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叶希夷一脸担心的面孔。方才装疯卖傻的劲头立马没了,他翻身坐起,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叶希夷一身狱卒的打扮,见他没事,松了口气,道:“就是来看看你……”
“只是来看看?”
“嗯。”
陈习有些失望,于是数落起来:“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事就别来看我了,每次都搞得我以为皇上有了什么打算,害我白激动一场。我就这样了,也不会更糟了,再说你每次都这么潜入地牢,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大概早就预料到陈习会有这许多牢骚,叶希夷垂下眼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剥开一层一层的纸,烤鹅肉的香味在这弥漫着刺鼻臭味的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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