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看看。”
老宋垂头屏息半响不见动静,偷偷抬眼,却看见谢源随手就放在一边,继续看书。
“谢左使……没有别的吩咐?”
谢源微微一笑,如层层冰凌遇春而化,“费心了。”
老宋摸着光头嘿嘿笑着:“哎呦……都说大人不用这么客气!”
他以为当日谢源那么说是要正式接手的意思,这几日都躲到隔壁的酒楼里,痛苦地掻着笔头回忆当年闯江湖时候的见闻。于是这几日过往歇脚的行脚商都忐忐忑忑,连喝碗酒都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坐在床边的魔教坛主,他一抓狂就势必抓住最近的那一个,唠唠叨叨询问江湖事宜。
可是每日晚上回来的时候,谢源还是窝在第三进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偷偷问问账房先生,却是连左使的面都没见着。他糊涂了,连烧火丫头那儿都去问过,那丫头哼着歌切菜烧火,时不时抹一把脸上的灰,却是理他不理。
说出去也让别人耻笑,他堂堂一坛之主——虽然说坛子不靠谱了点儿——对着这烧火丫头,完全没有办法。看她年纪小,欺负人家好像不太好,偏偏这丫头喜欢蹬鼻子上脸,不知道是胆子太肥还是脑子太瘦,愣是不把这一个个大老爷们当回事。幸亏手脚麻利,除了喜欢哼哼歌,话也少,否则以被她的冷淡态度呛过的人数来算,估计早投胎去了。
他本来还可以骗骗自己,这是自己宽宏大量,但是现在看看屋里的那个,老宋开始怀疑是这个分坛风水不好的缘故。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又偷摸溜回来主事,他不在,底下人一个个都犯懒,懒骨头总得有人抽啊!
这一切,谢源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等老宋走了之后,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慢慢翻看那卷宗。
第一章就是大大的“千绝宫”三个字。他“啧”一声,“跟鸡爪爬出来的一样……”移了移身子,把书面转到一个不被房檐遮掩住光的地方,翻了一页。
教主的名字叫姬叔夜,他不禁感叹这名字取得颇有古风,不过寥寥几句话就带过了,倒有很长的篇幅给他歌功颂德。谢源看着满章的韵文就忍不住要笑,老宋人虽然粗俗,但好歹粗中有细,知道请人装装门面。这老宋写谢源居然抄诗经啊,什么谢源他妈踩了巨人脚感怀而生……谢源觉得这怎么着也得是个开国皇帝,不知道摆在这儿什么意思。比起后面的内容,这实在是太无用了。
让谢源松了口气的是,老宋没把他和教主摆一块儿写个龙凤呈祥。大概外人都不知道吧。
不过讲述教中组织的篇章倒是很有条理,谢源本来就是学政治的,看到这种朴素的政制架构忍不多看了几眼。
简单来说,魔教由下到上分为“悬”“盈”“破”三部,最低级的个体称为“刀”。“刀”会被指派一些低级的任务,但是暴力血腥指数很高,基本上武侠时代以杀止杀的思想极其严重,对子弟的训练都是真刀真枪优胜劣汰。通过近乎屠戮般的挑拣之后升任“悬”部,拨给分坛历练或者留在总坛的都有,但是后者极少。
念到这里的时候谢源就直觉要出事情。立教祭坛百年,到现在“刀”要留在总坛的机会都很少,可想而知积聚的怨气。一个没有足够途径让新血晋升的体质,势必会有上位者与低位者的冲突。
他继续往下念:“刀”会认领一个“盈”部的作为自己的守灯人。而“破”一部则负责考评刀的能力,委以相当的职位,以及在教中子弟触犯教规时审判。“破”字部长老的席位由一些大家族执掌。
那么“破”部其实是掌握魔教最直接的权力机构。
他翻来覆去看着那鸡爬字,几乎不用再猜测就已经知道他预想的教中冲突来源于何处:大姓与新血。他庆幸自己幸亏没有傻逼地留在总坛。
魔教有总坛分坛,所谓分坛其实也就是分家做地头龙的,一季清点一次账目,总坛有令时分坛就得交钱,但是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像叫得出名头来的分坛,本身在江湖上就有一定的地位,比如盗曳的坛子。而分坛坛主之间存在竞争,为了回到总坛进入“破”部。
对于江湖其他门派的叙述就十分简洁,谢源略略一翻,看到波若寺、巫山派、锦帆寨、清风剑派、崆峒派就有点狐疑,少林武当峨眉华山呢?跑哪里去了!以至于那些或霸气或风月的名字都没有看进脑子里。
一遍翻下来没记住个大概,倒是有点困,刚刚有些迷蒙之意,就被眼前越来越响的翻书声吵醒了。谢源半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看到一把扫帚柄倚着花花绿绿的袄子,再往上,平胸,再再往上,则是一张很普通很平凡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瞌睡的缘故,总觉得她的面容有些云山雾罩,看不太清。
脸的主人看他醒来,无甚表示,嘴里还嚼着什么,敷衍地笑了下,然后继续低头看着老宋写的《武林年鉴》,很感兴趣的样子。西晒太阳照在丫头身上,特别静馨的感觉。
十四、人瑞一来来一双
谢源呆了一会儿,终于醒全了,得到了跟老宋一样的结论:这孩子不是胆子太肥就是脑子太瘦。
他谁啊?千绝宫绯云使谢源!你就这么大喇喇凑上来翻我的书你你你……我情何以堪!谢源怨念地转头看了一眼很想冲过来、却在床头柱上打结的绯瑞云。
“不错,”丫头连头也不抬地说,“很好。”
谢源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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