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邵一乾醒得早,揣着三百块钱预备去那什么批发市场,一推门就看见刘季文在刷牙。他眼睁睁看着他把牙膏挤出来,似乎是嫌多,又往回吸了一些,这才把牙刷放进了嘴里。
邵一乾:“……”
你干脆抠死算了!
两间卧室的房门是正对着的,那边恰好也打开,他一眼扫见地上掉出来一张纸:“这是什么?”
那上面全是英文,旁边附了张刘贱人的照片,上面还压了钢印,看起来逼格高到飞起。
刘季文都不屑回头看,和着牙膏沫子喷道:“扔在地上的都是垃圾。”
旁边还有几张……汇款单。
邵一乾看不懂,反正是垃圾,他团了团,把那些纸全都团得软不拉几的,而后用来擤了鼻涕。
下楼的时候,刘季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似乎暴跳如雷:“妈的!我毕业证!兔崽子!”
邵一乾得意地一笑,跑得飞快:“反正是垃圾。”
刘季文画给他的路线十分准确,因为这个小楼四周几乎没有别的出路,就一条道,一直顺着道路往下走,出了巷子口,一抬头看,嗬,批发市场,到了。
批发市场里挤了一大帮人,全是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太太,他一进去,简直都露不出个头来。
一进去,先是长长的一排卖菜的,接着是卖鱼卖肉的,然后才开始出现服饰区。大棚子下各种味道都搅和在一起,一截是大蒜味,一截是芹菜味,一截是腥味。
余光里扫见一袋洗衣粉,邵一乾呆了一下,而后突然心惊肉跳——
他以后得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自己买菜!这三样,没一样是他会的!狗屁经验都没有!
他会什么?一言以蔽之,曰:吃喝拉撒。
别的,一无所长。
那时候,他初次窥见生活里满满的恶意,才发觉日子原来都是浸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的,一直被保护在一方名为“家长”的蓝色天空下,他到现在都以为每个如同流水账一样的日子都是吃吃喝喝。
眼下,密不透风的油盐生计毫无铺垫地从天而降,砸得他立时头破血流。
他不能想象,一个人得磕磕绊绊多少跟头,才能把琐碎繁杂的生活过得行云流水。
内裤和袜子论打批发,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经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干脆直接。花钱的感觉飞一般的爽,然而这流水一样的速度叫邵一乾肉疼地脸都扭曲了,就那么条几片破布的三角裤头么!就那么一双死丑的袜子么!
贵死了!贵得他要骂娘了!
一路看一路省,他走出批发市场的时候,被刺激得腿都软了,他缓了口气,歇在市场入口的石墩子上。他手十分随意地往后一耷拉,而后摸到了一个东西,扯过来一看……
包小姐。
这小广告十分轻而易举就揭了下来,可见是才刚贴上没一会儿。邵一乾立时蹦起来,四处张望,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个人一边走一边到处瞎贴。
有门儿!
他三两步跑过去,拉住那贴小广告的人,开门见山道:“你这个活给不给工钱?”
那人打量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眉头耸出一个“川”,十分不耐烦地说:“边儿闪,有你什么事。”
邵一乾牛皮糖一样赖着他:“我给你贴,你付我钱,行不行?”
那人直起腰来:“你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刘季文:我是个好人,高学历,就是有些贱,有些抠门……
第29章 制药厂
事实胜于雄辩。
他不仅行,而且十分行,把小广告背后的粘纸一揭,把前年一层顺着往地上一扔,然后走过的时候踏上一脚,成了,贴牢了。
一揭,一扔,一踏,这三个动作接续重复进行,没多会儿,他就把批发市场入口处的地面贴得色气满满,叫人一走出来顿时眼花缭乱,地上多了一层美女在噼里啪啦朝空气里放电,真怕走过路过的大老爷们儿被电成人肉干。
于是邵一乾得偿所愿,开出来的条件是贴八百张付五十块钱,贴完再去一个地方拿新的,不过在这之前,他先给了五十块的押金。
邵一乾捧着一堆包小姐的美女小广告,简直要把眼睛笑没了,二话不说,撸袖子开贴。
电线杆上、树上、马路牙子上、各种门柱子上……凡他所到之处,没有一处被他放过。
他还小,腰身很软,但那也经不住老弯腰再起身的循环动作。大冬天的,愣是给他热出一脸汗来,他回头看看自己贴过的小广告,心里忽地生出无限的期待。
旧时和陈萌一起玩过的西天取经的游戏,他总是退回起点很多次,如今他觉得,自己正站在起跑线上,他听见发令枪响,他看见自己至少已经冲出了起跑线。
不过人也有个乐极生悲的时候,等他再贴完一摞,起身抹汗的时候,郁闷地发现贴得太得意忘形,妈的,迷路了。周围的布局不是他今早上过来时见过的模样,四周空荡荡的,楼房都在争先恐后地攀比谁更矮更锉,颜色灰旧不说,样式还十分特立独行。
行人很少,来往的都是些稀稀拉拉的电瓶车和老洋马,与市区的模样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这时候走一路贴一路的好处水落石出,沿着贴过的路走回去就行了,不过不远处有个大型的钢铁棚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钢铁棚子外围是一圈铁栅栏,大白天的,大门紧闭,没有生气的模样。
邵一乾一边捶着腰,心里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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