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文噼里啪啦一顿算,算出个结果,然后把纸往他眼前一怼。
邵一乾嗓子眼犯抽,觉得这王八蛋乘人之危,他十分想把此人从头到脚骂一顿。他劈手夺过那张纸,扫了两眼,觉得这淡扯得真大发:“放屁吧,我他……都不认识你,我知道你说得真的假的?”
刘季文做了个十分不以为意的表情,然后起身重新拿起葱来啃,啃得十分香,腮帮子鼓起来,突出一块葱大头的形状,似乎他啃的不是大葱,而是啃的鸡。
邵一乾莫名其妙,姑且不论真假,就这催债的态度,这么不务实,这么不上进,搁哪不被开?差评!
他盯着纸上的数字看了会儿,眉头一点一点起皱,真是愁死爹了。
然后,没一会儿,他就看见那个一毛钱都不不肯放过的贱人空着的手上,晃着一张淡绿色的纸。他急忙去摸兜,心里顿时一声“卧槽”,那贱人把他身上那个最要紧的户口拿走了!
真是……你妈逼啊……
刘季文一看他那悔不当初的懊恼表情,就知道自己押对了宝。这小子,兜里揣着户口本,还藏着十块钱不花,要么十分重感情,要么就是缺心眼儿,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要不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
共性的人身上有共同的东西,顽石里是否裹着美玉,行家看一眼就能确定十之八/九。他看他的第一眼,能从眼神里读出他所有的倔强,一如多年前的他自己。
屋子外传来一阵锅汤沸腾的声音,他闲闲地到外头盛了一碗进来,放在床头柜上,又拿起笔在那张纸上添了一行,300块,塞回邵一乾的手里。
邵一乾一脸生无可恋地抬起头看他,自暴自弃道:“抢钱也没你这么过分的,一碗破小米粥就上三百了?”
刘季文四平八稳道:“谁说那粥是给你喝的?这三百块钱是我先借你,你看你这副熊样吧,得洗澡吧?得换内衣裤吧?得吃饭吧?出门得打车吧?样样离不了钱呐。”
邵一乾愣了一瞬,发现这人算顶有“爱幼”之心了,他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一下子,这贱人又补充道:“从现在起,利息一天涨一块钱,早还完早拉倒,自己掂量掂量……嗯?看你这样子是不想借是吧?ok,不强求。”
捏蛇捏七寸,该贱人知道他缺钱却成狗,到这份儿上只有认人搓圆捏扁的余地,真是被吃得死死的。邵一乾慎重地想了想,先有了钱再说吧,不然吃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赚不赚钱的问题。
于是他恶狠狠地瞪了刘贱人一眼,丧权辱国道:“借!”
刘季文心满意足地取来印泥,边开盖子边询问:“看你也没地方住,我刚好多一间……”
邵一乾以为天上掉馅饼,被三百块伤透的心登时又有些暖,不过他嘴都没张开,刘贱人又补刀:“租给你,一月五百。”
“……”
求你了,先不谈钱成么,伤感情。
睡大街的滋味着实不好受,还要面临被带到收容所的风险,但是……一月五百,简直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度,换算一下,五百,相当于五千个瓶子。
不赖,能不能捡够的问题先放一边,起码数学先突飞猛进了。
邵一乾气得直翻白眼,一时就没顾得上琢磨这个素未谋面萍水相逢的人无事献殷勤有几层意思,他没好气地嚷嚷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长胳膊长腿的,不出去闯一闯,专门计较些一两毛的事,出息怎么这么大呢,哦,你还是个扫马路的。”
刘季文丝毫没觉得被冒犯:“我就这么大出息,我就爱扫马路。顾好你自己吧,你这样的,扫马路都没人要,童工。”
邵一乾:“……”
无法反驳。
刘季文把他拉起来,站在屋子的小门厅那里:“两间屋子,你要哪间?”
邵一乾探头看了一眼,两件屋子面积差不多大,其中一间从地板到天花板堆了满满的书,还有一大半的空间堆得全是报纸。在报纸堆里埋着一张十分破烂的桌子,上面还有摊开的笔记本和拔了帽子的钢笔。另外一间就是他刚才出来那间,书没那么多,一张床一把椅子,多余的东西就没了。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这间。”
刘季文撸袖子,淡定道:“行,来帮把手,把床抬出来。”
邵一乾:“……你在逗我。”
他有些犹豫,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过日子的智慧更是狗屁不通,也没有“货比三家”的概念,根本分不清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里面埋的馅儿它究竟是甜的还是苦的。
不过……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有个落脚点,这个诱惑本身就已经超越了所有的顾虑,他想暂且就这样吧。困难也总是一时的,哪有人半辈子都倒霉?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暂且先让他宰好了。
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我一毛钱没有。
刘季文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抖抖那张不成文的契约,不冷不热道:“别想了,签字画押的东西,有法律效益的,你跑不掉。何况……”
他推着他出了大门,到走廊上:“整个市里,没有哪个地方比我家更便宜。”
邵一乾看了一眼脚底下,然后死心塌地地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这是个筒子楼,楼梯外置,走廊外置,两步开外就是栏杆,锈迹斑斑,墙体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皲裂,露出内里此出彼伏的钢筋水泥,着实烂得辣人眼睛。
邵一乾顿时没脾气了,他心里默念:“撒泡尿要五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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