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见云州过来,看着他身影,这朝思暮想的人,此时终于见到,却是心中莫名升不起半分悲喜,脑中全被一种莫名又强烈的情绪笼罩,跟此时飘在空气的血腥一样浓烈又沉重,几乎令人发狂。
鲜侑捡起张合丢下的剑,站起身道:“将军。”
云州听到这个称呼,顿时住了脚,眉端微蹙,叫道:“鲜侑。”
鲜侑道:“张合张将军,也算英烈之士,该有人为他好生收敛安葬的吧。”
云州不答,鲜侑又道:“在荥阳我放过你一次,这次你可能放我走。”
云州道:“为什么?”
鲜侑道:“因为我现在不想死,不能死,你可愿放我走。”
云州走近几步,想了想对上他道:“我不想你走。”
恳求道:“你跟我走好不好。”
鲜侑苦笑,道:“你不想我走,便想我死吗。”
云州道:“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走,你为什么不愿跟我走。”
鲜侑一嘲,道:“跟你去见刘子善?不必了,我愧对陛下,也无颜面见刘公。”
云州看着他,似有不解,鲜侑又凄然笑道:
“罢了,我不想有负陛下重托,可我也承受不起了,终究要负他。”
云州正想着他上一句话,想说不是,也不一定非要去见刘子善的,我跟刘子善又不熟,跟不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若想去哪里,咱们商量好了便去就是,不过这话还未出口,见他已挥了剑向颈间,再顾不得开口,冲上前去夺了剑,却到底晚了一步,颈上已有鲜血潺潺而出,云州抹了一手的血,失了声,哑声叫道:“鲜侑。”
鲜侑却是脱了力昏迷过去。
云州伸手堵住他脖子上的pò_chù,仍是出血,他看着手上的血,双手颤抖,随即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他使力压制着,僵硬的抱着他站起来。
第 20 章
鲜侑醒来第一眼却是看到孟琅,倒颇有些意外,孟琅只轻轻一笑,这人无论何时皆是这般,那笑里似融化了春风,不知不觉让人心生暖意,鲜侑跟着他莫名也笑起来。
他微微动了动,想起身,觉得身上生疼,便又躺了下去,他实则颈上的伤不深,倒是背上一道长长的刀伤从右肩直贯到后腰,伤虽不深,却创口很大,流血甚多,孟琅见他神情有些压抑忍疼,忙伸手相扶,鲜侑无奈自嘲道:
“看来我的命还不错,还能活着见到从玉,不过这活着的滋味可一点不比死了好受。”
他不过是抱怨疼痛,却并无多余意思,二人自小相识,孟琅却最是了解他,这人一向最是豁达通透,天然直爽,心中从不积怨的,笑道:“过一阵便不疼了,你好歹忍忍。”
鲜侑道:“这还是在隽城?”
孟琅道:“正是,还在刘先生军中。”
鲜侑叹气,到底也说不出什么,过了半晌道:“穆良他,人在何处?”
孟琅道:“张将军遗骨,刘公已命人特为收敛,并以礼葬之。”
鲜侑道:“多谢刘公。”
孟琅道:“恕之何必言谢。”
鲜侑道:“今时不同往日,自然要谢的。”
孟琅伸手摸了摸他颈间,缓缓道:“你啊,让我如何说你才好,我早知你心中所念,只是知道你素来脾性,也无法相劝,原想总有这一日,却不知来的这样快。”
鲜侑道:“罢了,时至今日,我已无能为力。”
孟琅道:“恕之有何打算?”
鲜侑道:“我想回衡阳,还于旧居,归于林泉。”
孟琅噗嗤笑,鲜侑道:“你笑什么?”
孟琅道:“不笑什么,人各有志。”
鲜侑不语,军士正送了汤药过来,孟琅小心扶他起来,接过汤药喂他,只喂了一半门外有人进来,孟琅回头,见那人笑了,道:“鲜将军。”
他一手搂在鲜侑肩上,这时见他,放下手中的汤药,同时收回手,鲜侑顺着孟琅目光往门外望去,见云州着了一身白衣,肩上披着白色内衬石榴红大氅,站在门口,要进不进,孟琅立起身,笑道:“鲜将军回来了,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恕之。”
云州目送他离开,这才进门,走到榻前,他一身寒气,发上有些亮晶晶的湿意,鲜侑道: “下雨了吗?”
云州道:“下雪了。”又道:“刚才刘先生找,便出去了一下。”
他一身打扮的光鲜,却掩不住面有倦容,实则已几日未睡,只在榻前守着这位一步不离,方才刘子善来人找,这才勉强梳理了一下更了衣去见刘子善,谁知刚一回来便见他已经醒了。
鲜侑只点头,云州端起孟琅放下的药碗,要给他喂,又手心摸着似乎凉了,于是唤来军士让拿下去另换,那人应声下去,云州见他手伸在外面,伸手过去握住,道:
“你冷不冷?现在疼不疼?”
鲜侑道:“不冷,有些疼。”
云州刚从外面进来,一双手冰凉,鲜侑独自低头愣了半晌,又转头打量他,他身量高了不少,轮廓也褪去了少时的些许青涩,越发显得眉目俊朗,面容深邃,英气逼人,不过只那双眼睛还是黑漆漆的纯粹,与往日无异,一瞬间便将鲜侑拉回旧日,今昔交叠,再无半分间隙,仿佛从未有过分离。
云州触到他目光,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鲜侑道:“想我不想。”
他这话却问的面无表情,云州登时收了笑,半晌沉闷的点了点头,道:“想。”
鲜侑道:“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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