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是上灯时分,叶琛与宗赫这对难兄难弟身上挂着若大一块牌子,在冰寒料峭的风头里跪了几个时辰,早就又冷又累又饿。只是虽苦不堪言,两人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一时冰释前嫌握手言和之后,倒还对赔不是。
正互相看着彼此答辩有否疏漏,内务府的钱铎又来传话,“皇帝宣宗侍选进宫。”
皇帝那边终于是有消息来了,宗赫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欢喜,又是忧虑。忐忑不安着想要站起身来,但毕竟跪了一天,腰都要断了,胸前还吊着那么大块牌子,于是一个重心不稳,便往前头一冲。还好身旁的叶琛及时扶了一把,这才堪堪站住了。
“怎么只单传我一人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宗赫心中不知为何,只觉隐隐不安。
叶琛拉住宗赫,低声道:“世显,你此去好好的向皇帝服个软,认几句错。要是皇帝问起是谁先动的手,你便只推说是我挑的事。左右我是滚刀肉,如今也不怕再多剁几刀了。”
这番话让宗赫心中更是压抑,只万分愧疚的道:“叶琛,是我连累了你!此去我若能在皇帝面上说上话,必定要为你开脱的,你安心等我好信儿。”
“要是只能保一个,你千万为自己打算,我就是不候选,还能回家营生,你孤身一人……”不知为什么,叶琛心里也觉得这话说的很不吉利,便停住了,重又强笑道:“不消说,咱们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总之弟弟我全指望哥哥你了!”
少年被带到文华殿的时候,穿着银狐紫缎朝服的皇帝一脸正容的坐在一张硬木藤书桌后,正翻看一叠堆了老高的奏章。宗赫与褚云重见过那么多次面,从没在这样端庄肃穆的宫殿里头,也从没见他这么正经过,再加上此番毕竟是自己犯了错,一时难免心中惴惴不安,便依足规矩跪叩道:
“侍选宗赫,拜见陛下。”
褚云重头也不抬,只沉声道:“其他人下去,在殿外候着,没朕吩咐不许进来。”
侍从们应声鱼贯而退,最末一人小心翼翼地闭上了殿门。诺大个殿堂只余皇帝与宗赫两人的时候,少年突觉气氛凝重,似有无形的压力浪潮般向自己袭来,逼仄得自己胸口发闷。
而皇帝却一直没有发话,也没让宗赫起来,只依旧在看他那些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奏章。这样难耐的沉默让少年尴尬而又难堪,墙角那大自鸣钟的滴答声响,短促而又漫长的划过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良久,那人才合上最后一本奏章,抬起头向少年望了过来,缓缓问道:“宗赫,昨夜的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亲密的喊少年的字,脸上的神情更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淡漠冰冷。宗赫心中一阵揪紧,昨夜还曾那样亲密的一个人,此刻看着却只觉陌生而遥远。
少年咬着唇,抬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瞳眸。因早存了一定要服软认错的心思,便低声求道:“云重,昨晚上是我喝酒犯了事,我认错,也听凭处分。只是叶琛是被我连累的……”
褚云重冷笑道:“好兄弟好义气,你连自身都难保全,难为你还替别人想着。”
“我……”宗赫还待再说,却被皇帝不耐的打断。
“是谁先动的手?”
“是我。”这事没什么好光彩的,少年垂了头,不敢看皇帝神色。
“好。”褚云重缓缓的站起身来,点头道:“好的很!这才是我褚云重看中的人行出来的事呢!酗酒闹事、打架斗殴,竟有一套全挂子街霸混混的本事!好出息!好本事!”
宗赫被训斥的抬不起头来,又是羞愧又是后悔,半晌沉默无语。只双手自下意识的紧攥着衣角,涔涔冷汗湿透掌心。
“原来我这些日子以来,前前后后与你说过的话,你竟全当作耳边风?!还是你压根就没把我放在心上?”见少年沉默不语,褚云重更是陡然拔高了声音,目光却隐约着疲惫。
皇帝的伤心与愤怒让宗赫胸口隐隐作痛,眼眸中更是不由自主的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怎会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怎会不将他放在心上。都是自己行事冲动,这才惹他生气,只是此时后悔却也迟了,少年神情委顿的低着头,再度求道:
“赫知错了!不该酗酒闹事,下次再不敢犯,求陛下宽恕!”
“你错的就只这一桩么?嗯?!”皇帝的胸口急速起伏,在书桌前来回度步,那青缎狐里方靴踩在金砖上的橐橐声带出他积聚的怒气。
“谁教你在事后投机钻营,四处找人说情?!”褚云重那俊秀的脸庞已是青筋突起,不待少年有所反应,又用最尖酸最刻薄的话语连珠炮般斥责道:“你道你是哪个牌名上的人?人人都要卖你这未来侍郎的面子!虽有些人愿买你人情,但恶心你行径的更是大有人在,你自己瞧!这些都是今天送上来弹劾你的奏章!”
说罢,满心蕴怒的皇帝将手用力一挥,将书案上的奏章统统扫到宗赫跟前。他本是烈性的人,对宗赫却一直放低了身段温柔待他,倍加呵护。谁料这么多侍选,偏偏自己寄以期许、亲自挑中、有心重用的人最打自己的脸。那些严辞恳求自己革除宗赫候选资格的奏章,列出他数条罪状,酗酒闹事行为不检已是轻的,四处钻营试图掩盖恶行并恃宠而骄才真叫人看得吐出一缸血来!他曾付诸的那些温柔,如今无一不成了莫大的讽刺。
少年不敢闪躲,任凭那些奏章打到自己脸上,坚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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