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很失落,他问之前想象过无数个答案,他以为余程会像以前一样让他惊喜。但并没有。
曾经最有趣的玩具,如今已经泯然众人。他差点就想取消西藏之行。
但答应都答应了,就当观光。他飞到拉萨,在当地买了大量烟酒,然后租了辆越野车,驶向余程所在的卫生站。
“那破地方可偏了,我开了导航都找不到。”张行端道,“余程让我在原地等他,我就等。那边信号也不好,咱们这儿都快5g了是吧,他们那儿大广告牌还c-信号已全面覆盖……反正网速差得要命。我等了两个多小时,余程才找到我。他走过来的。”
“当时看见他我都惊呆了。他晒得特别黑,就跟当地人一模一样。我简直……而且你能想象吗,他穿得破破烂烂的。也不是真的破,就是那种……就是当地人的样子。”张行端摇头笑笑,自嘲般地,“其实那会儿他在藏区都呆了一年多了,是该入乡随俗了。但我见到他之前总是不肯相信,我觉得他应该是不一样的,他是读书人啊,而且是医生……那边医生不是地位很高的么?”
凌鹿想缓和一下气氛,笑道:“那边医患关系好吧?”
“对,真的好,开过去一路上都有牧民跟他打招呼,还送吃的给他。”他掐掉烟头,重新点燃一支烟,“余程坐我身边的时候,我一直有种错觉,好像我跟他是出来旅游的,看看就回去。但他一开口,拿当地方言跟别人打招呼,我就被拉回现实了。”
“我觉得坐我车里的是个藏族同胞。他身上有种……很多天没洗澡的味道。胡子也不刮,糙得不行。这还是余程吗?我当时特别后悔,我不应该来的,还不如就让他保持我记忆当中的那个样子。”
此时的张行端已经毫不掩饰对余程的感情。严柯走了,余程死了,他和凌鹿都是彼此那段感情最后的见证者。还有什么可瞒的?
“结果到了卫生站,我就明白了。他那里是真的没有条件洗澡。那个村子用水用电都不方便,边上又是雪山,一年到头都冷。想想也就理解了,他为什么要烟酒。那地方太苦了……没想到他却告诉我,烟酒是用来跟当地人交换食物。在那边人民币用处不大,烟酒才是硬通货……”张行端晃动着水晶酒杯,六角形的酒杯在灯光下折s,he出迷幻的色彩。他看着那里面橙黄色的酒液,笑道,“你知道,我这种养尊处优的人,在那里简直一分钟都待不下去。老实说我连车都不想下,没有空调我要死了。”
其实当时他就发火了。他骂余程,你他妈诈骗了你父母五十万,怎么连个取暖器都舍不得买。
余程笑了:那五十万早花了。
他更加暴躁:放你妈的屁,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物价?五十万在这里都能上天了,你才过来一年,你花得光?你他妈烧钱取暖的?
余程不生气,很平静地说:这里物价是很低。五十万可以造两所希望小学,给教师发三年工资。
他惊了好久说不出话。缓过劲来,悻悻地道:真牛逼,还建小学。希望小学都是拿资助人名字命名的吧,你那小学叫什么?余程小学?真够难听的。
余程笑着说:余程是剩下的路,没什么寓意。我希望他们品行端正,所以……
“不会吧?”虽然不太合适,凌鹿还是笑出声,“难道是‘行端’小学?!”
张行端无奈道:“都是套路。余程这王八羔子,算盘打得j-i,ng。他没钱了,三年工资发完就等我捐钱。到时候说起来,小学都是用我名字命名的,我能好意思不捐么?”
凌鹿一算,如果小学是三年前建好的,那到今年还真的发不出工资了。
毕竟,它的建立者都已经尸骨无存。
凌鹿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他不敢问张行端今年有没有真的打钱过去,张行端却兴致勃勃地道:“余程这个人,做任何事都喜欢一石二鸟,恨不得一石二十鸟。你知道吗,他为了省钱,建小学的时候都是亲自去搬砖的。工人干活儿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帮忙,等小学建好,他瓦工木工电工全他妈学会了。后来他那个卫生站差不多就是自己建的,除了买药买设备以外就几乎没花钱。想想也是,他建完两个小学估计手头就没什么钱了。这个傻逼,明明是去支医的,反而把钱全花在建小学上,自己的卫生站连个取暖器都没有……”
那天,余程没跟他聊上几句,就有人来请他出诊。余程背上药箱就走了,就是后来那个在山谷里摔得四分五裂的药箱。
张行端一个人在卫生站,又冷又无聊,就把所有棉被翻出来裹着睡觉。躺了一会儿冻得不行,他纠结一番,把他平常最瞧不上的二锅头喝了。身体总算暖和一些,他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余程没回来。张行端饿得要死,幸好车上带了自热便当。他有点高原反应,不太舒服,迷迷糊糊地又睡着,再醒来已是天亮。
余程正在煮水。
张行端突然想起初中物理知识,问他:高原上是不是水煮不开?
余程道:煮得开,气压低只是沸点低。但水到不了100度,杀菌不彻底,喝了容易拉肚子。
他把煮开的水端过来,说:这是用你车上的矿泉水煮的,放心喝吧。
张行端喝了热水,整个人都暖和起来。问他昨天看的什么病人,怎么去那么久。
余程说:肺炎。
张行端有点不爽:一个肺炎你看这么久?你还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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