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巧艳柔着声音和张余说,你出去,和你没关系。
隔着这整个的房间,张余站在门口,他知道他唤不动阿娘,也唤不动阿婆,房间里跪着的是他的姐姐,他唤着、唤着,唤不动,那一种感觉很分明了,无可奈何地,隔膜地,中间隔了一整个的山与海,然而又是钝钝的。
关上门,哭声、喊声,混乱嘈杂着,良久,他母亲出来,大概是打红了眼,眼睛里有一点疯的、狠的锐光。
他感到一种奇异感,奇异的无力感,混杂着一种荒凉的东西,他的整个的童话是被深入地毁了一块。
这时他的哥哥张年下了学堂回来,一看家里这情形,明白过来,悄到母亲身边,道:娘,不是阿姐的错,是祖母她不给阿姐钱。
晚些时候,苏巧艳买了药膏来,替苏云仪揉着伤,很心疼的口吻,埋怨道:你这孩子,不是你的错,你就不会和我说的么!
又拿过一旁的酱鸡来,吃呀!你从小最爱吃这个,记得?你那时候啊,哎,多听话……
苏云仪的细长的眼睛雾湿了一片,落日余晖的光线透过百叶窗洒进来,黄昏日落般的温暖感和温柔感,偏偏又带一点奇异的荒凉。
你那学校里的钱,苏巧艳说着,我给你凑齐了,不用担心!明天我就送你去学校,到了学校,好好读书,将来出了学校,挣了钱,哎,娘的苦日子就到头了,我就指望着你给娘争口气!
苏云仪抵死不肯去,她丢不起这个人,说道:我不去,反正我也不想再读书了!
苏巧艳听了这话,哄着她道:你怕学校里同学笑话你?不用担心!他们笑,你就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打他们!
无奈苏云仪抵死就是不肯去,气得苏巧艳劈手给了她一巴掌,真的,你从小就不听我的话……
☆、苹果
那之后苏云仪也一直没有去学校,她常常地呆在家里,负责一家子的洗衣做饭,假若有一天忘记做了或耽误了,她母亲一定闹起来,“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回到家连个饭也吃不上!你这猪猡!”
有一天晚上,忽然家里来了客人,带了很大的烟台苹果,分给姐弟仨吃,苏云仪得了一个,但因为那几天恰好身体不舒服,就把苹果放在抽屉子里,等过几天再吃。
几天过去了,她一开抽屉,那苹果已然是不见了,把弟弟们叫过来一问,却是二弟张余偷吃的了,苏云仪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当下也没有说什么。
后来夏日里,姐弟仨坐在庭院里闲谈,苏云仪想起那苹果的事,便把这事向她那二弟提起来,本来也是作笑谈随便提提的事情,谁知道愈说下去苏云仪愈激动,直到看见她弟弟变了脸色,用一种很复杂、很无奈,又带着点受伤的表情看着她时,她才一下给惊着似的住了口。
住口以后,她对于弟弟,是感到很抱歉的了,然而那刚刚的话题,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提,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苹果,何况又是她弟弟,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像着了魔似的不肯放过这件事。
她讪讪地,转移了话题,又去和弟弟搭话,竭力地想打乱他的注意力,逗他笑一笑,因为他那复杂的、受伤的表情,叫她看了受不了。
她受不了这个,她会想起母亲和自己来。
过了许久罢,忽然一天起她弟弟张年咳嗽起来,整天整天没命地咳,她母亲说是受了风寒,不碍事,又随随便便去找了个路边的蹩脚郎中开了药方抓药来,替她弟弟张年煎药吃。
可她那弟弟的病,只不见好,常常地晚间睡觉时候,咳得惊心动魄,她母亲听了不耐烦,呵斥道:“别咳了!烦不烦!”
苏云仪在一旁听着,劝母亲道:“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吧,咳成这样,怕不好。”
她母亲冷哼一声,“你可别给我乌鸦嘴!他这不过是染了风寒,谁还不会咳嗽的!何况我不是已经替他抓了药来吃了?!”
苏云仪至此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再过几月,她那弟弟的咳嗽愈发严重,经常地咳出血点子,挨到这时候,她母亲还当不要紧,不耐烦地带了他去医院看病,回来的时候可是哭成了泪人,对着苏云仪哭道:“我的儿,你知道你弟弟病成了什么样子?医生说他只怕不好,要住在医院里治病,他才那么小呀!”
苏云仪冷眼看着她母亲,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后来她去医院里看弟弟,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脸,她的弟弟躺在病床上,对着她微微笑着,苏云仪止不住一阵的心酸,转身跑到走廊外面去哭。
她弟弟的事她还是听别人说的,那日她母亲带着她弟弟到了医院,医生一问、一检查,立即脸就拉下来,很严肃地对苏巧艳说道:“他这是很严重的病,一开始咳嗽只是病发前兆,那时候来医院还可以很轻松地治疗好,可你竟然足足拖了几个月才带他来!这几个月里又乱给他吃药,你这是怎么做母亲的!”
苏巧艳一听,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抱着儿子张年哭道:“我可怜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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