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定了定神,瞧了瞧那宣纸上的字,道:“戮,杀戮的戮。”
六月眨巴着眼“哦”了一声:“谢谢美人叔叔!”说着一溜烟跑了,但没过多久又拿了张纸下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男子,“那这个字呢?”
“缰,缰绳的缰。”
“哦——”六月恍然大悟,一扭屁股又跑上楼换纸去了,小脸儿跑得红扑扑的。写得急了,新墨染袖,跑得急了,在楼梯口险险栽下,眼见就要摔个五体投地,却不料腰间一紧,小六月还来不及惊呼就已跌进男子怀中,淡淡茶香环抱而来。六月低头瞧见“嗖”一下就不见的银丝惊讶地睁大眼睛,兴奋地举起小拳头:“美人叔叔好厉害!”说着“吧唧”一口香在美人脸上,不顾美人瞬间僵掉的表情,得出一个极是天真且惊悚的结论,“美人叔叔你是蜘蛛吧!”
“……”
此美人显然没有足够的娱乐神,他在神经系统短暂的僵化之后直接取走了六月手里的纸,展开来瞧了瞧,目光有些怔愣:“你在看《大落志》?”——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的正是个“鞅”字。
“你怎么知道?”小天真六月同学可爱地捧起脸,惊讶地张大了嘴:“哇!美人叔叔你真的是蜘蛛哦!那你家是不是在盘丝洞?我可不可以去你家玩?但是月月昨天没洗白白,而且月月太瘦啦也不好吃,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吃我?”
这个连珠问得很是有技术含量,男子的表情僵着僵着有些崩,崩着崩着便有些抽,刚刚才来的黑衣侍者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主子似乎要笑了,但始终未能见到笑容在他的世界里重生。美人色冷,双睫微垂,敛住眸光,唇张张合合,听不出丁点温情:“此字为鞅,君鞅之鞅,取约束之意。”
孩子心,六月的注意力全都被“会吐丝的蜘蛛”这个推理所吸引,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便坐在男子腿上四处寻找银丝出处,这才注意到这男子坐的椅子有些奇怪,两侧都装了大轮子,六月好奇了:“美人叔叔你的椅子为何有轮子?”
男子少顿道:“腿疾不便,以此代步。”
六月眨了眨眼,又瞧了瞧男子一动不动的膝盖,赶紧扭着小屁股小心翼翼地从男子腿上爬下去,然后低下头,将脸凑近了男子膝盖,鼓起腮帮子吹了吹,再用小手很小心很小心地揉了揉:“吹吹揉揉就不痛了,不痛了哦——”
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万马奔腾自心中最荒芜的那片戈壁汹涌而过,烟尘滚滚很快没了踪迹,却留那蹄踏千金沉沉之感久久震动心头。又似种子破壳,“咔”一声脆响,挡也挡不住那微小的力量沿着血脉盘错节斩断不得。猛的转动轮子,男子背过身去,肩上的白袍飞舞出疑似仓惶的模样:“你现在看《大落志》未免之过急,不若先读熟了《学子经》再说。”说完,推动椅轮驶上长廊,冷冷唤了声,“飞星,还不出来?”
黑影闪过,落在轮椅之后。六月又惊叫一声:“啊呀!又来一只蝙蝠!”
飞星脚下一崴,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那孩子,眉心一枚倒十字刺青,睫毛浓长,眼黑如夜。飞星心中惊了一跳,那眼睛,如她在前。忽然想起那夜逃路上她说她已有孕的事,这些年不曾想过去寻那孩子,大约心里是有些恨的,总觉得那孩子也是害她命丧的凶手之一,也隐约听说毒六身边带着个眉间有刺青的孩子,年纪应该也这般大小吧……浑身一僵,每个毛孔都发起怵来,飞星猛地转过脸,推着轮椅匆匆离开,再不敢回过头去。
晌午,南玉调的马车一到,六月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去往南玉调怀里一扑,拱来拱去地撒娇。南玉调素来五感敏锐,此间便闻到六月身上染着极淡的茶香,想起故人不免眉头蹙了蹙:“打翻茶碗了?怎的多了股子茶气?”
六月摇摇头,举起袖子吻了吻,担心的问:“月月臭臭吗?”
南玉调莞尔一笑,掐了掐六月面团子似的脸颊:“我的月月香香的哦。”
六月心想这肯定是方才那蜘蛛美人叔叔身上的味道,还是不放心地追问:“娘美人不喜欢吗?”
淡淡茶香,若有若无,宁静致远,淡泊儒雅。南玉调抱紧了六月,用额头抵了抵他的小膛:“不,娘很喜欢,有你爹爹的味道呢。”
六月愣愣地睁着圆溜溜的眼,有些听不明白,又或许是不敢相信:“爹……爹?”
“嗯……是时候让你见见他了。”+++++++++++++++++++++++++++++++++(少年青葱,亡命天涯~~~下一章:子~~敬请期待~~~~)
第二零四章父与子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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