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逐离解了身上的披风,细心地替他披上,倾身系着系带:“恭贺陛下江山一统。”
不多时,傅朝英亲自登上城头,语声凝重:“王上,曲天棘已被困,他……他想再见王妃一面。”
沈庭蛟握紧殷逐离的手,冷声道:“他武艺深不可测,如今想见本王王妃,又是想耍什么花招吗?”
殷逐离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背:“陛下,再不会有下次了,就让臣妾送他一程吧。”见沈庭蛟仍有担忧之色,她复又笑道:“他如今人在何处?劳烦将军设神箭手八百名将他团团围住,即使他欲作困兽之斗,本王妃也不惧他。”
傅朝英眸中异色一闪,这殷逐离狡诈阴狠,留之必成后患,不如……不过片刻犹豫,殷逐离却已然洞悉,她为人本就多疑,若是这傅朝英存了别的心思,这八百名弓箭手,她此去怕不是为曲天棘送行,而是陪葬罢。若让他得手,黄泉路上,曲天棘还不笑她个彻底?
傅朝英下去安排了,她也不吱声,自牵了沈庭蛟下得城去。
那时节曲天棘负手站在庭前,都说英雄末路最是令人欷歔,他却不显狼狈之态。见到殷逐离前来,眼中似乎还带了三分笑意:“你来了?”
那语态不像是问候殷逐离,倒像是招呼久违的故人。
天水阁又临天水湖,雕栏画檐,低调而奢华。园中竟然也种了两棵梧桐,时值秋末冬初,黄叶零落一地,池中残荷徒剩了枯败的梗叶,为这精致的楼阁添了几分萧条之韵。
殷逐离牵着沈庭蛟走近他,傅朝英本秘密下令连她一并击杀,如今一看情势,忙重新传令。
那一日殷逐离着了福禄王妃的礼服,风卷残叶,抚过衣角,恩怨凋败:“曲将军,别来无恙。”
曲天棘苦笑:“你虽从小长在殷家,但终也是我的骨肉。为什么你会恨我至此?”
殷逐离半拥着沈庭蛟,那一日天色阴霾,秋风撩起她额前斜斜的刘海,她嘴角带笑,刚毅中带了三分邪气:“我觉得就算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也应该明白。”
曲天棘注视她的眼睛,他似乎从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里读懂了什么,初时的疑惑终于解开:“几年来,你步步为营,就是为了今日吗?”
殷逐离站在跟他五步之遥的地方,眸色清冷如秋:“曲将军,不论多少年,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曲天棘点头,面上并无愧色:“你做得很好。但是凌宵,当年之错,皆是为父一人,放过觞儿和凌钰吧。”他求人的时候也不见低声下气,神色淡然,“毕竟都是血脉至亲。”
殷逐离声音带笑,目光却冰冷:“曲大将军,您老了,以前您在我面前,从不以父亲自居。”
曲天棘神色微黯:“兴许吧,人哪还能不老呢。”
“可是曲将军,”殷逐离言辞若刀,字字锋利,“您为将叛主,是为不忠;立约背盟,是为不信;为夫杀妻,是为不仁;为父弃女,是为不义。似您这等不忠不信、不仁不义之徒,如何称吾父呢?”
“你怨恨已深,我多说无用,但我并不觉得我有错。我娶殷碧梧,本可逐鹿天下,但我从未存丝毫背叛之心。我戎马半生,大小四十余战,击退来犯之敌无数,我无愧于天下。”曲天棘第一次同她说这么多话,却也是最后一次,“不错,我是负了你母亲,我以她的性命来证明我对圣祖爷的忠诚。但是我同她之间,从始至终就是一场交易,她既立盟,就要承担风险!”
殷逐离笑着摇头:“曲将军,你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在你眼里,我只是一场交易的产物,而在她眼里,我是她的女儿。所以她是我的母亲,而你……你只是一个负债者。”
回应她的,只是曲天棘的沉默。他一直觉得是殷家人误导了殷逐离,而现在他终于明白,其实他和殷逐离之间根本就没有误会。
“凌宵。”曲天棘轻笑,似想起什么旧事,声音中竟带了三分温柔,“你还是小时候的性子,偏执。你就这点像我。”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殷逐离缓缓后退,轻握了沈庭蛟的手,“曲凌宵只是一场谎言,我姓殷,我是殷逐离。曲将军,再见。”
曲天棘轻声叹息:“再见。”
殷逐离牵了沈庭蛟转身步出了天水阁,裙裾扫过秋叶,身后箭镞如雨。悬在梁上十五年的身影,在她心中终于被放了下去。
约有一刻,弓弦声止。殷逐离在天水阁前站了一阵,语声疏淡:“叛将曲天棘已伏诛,悬其首于长安城头,以正天下视听。”
诸将领皆围过来,争相道贺,何简亦浅笑道:“恭喜王妃大仇得报!”
殷逐离转头看向那逶迤楼阁,神色带着笑,眸色却黯然:“大仇得报?”她低声叹,“是大仇得报,也是家破人亡……先生,逐离何喜之有呢?”
那言语太过落寞,众皆语塞。
而远处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吼叫打破了这沉静,殷逐离抬头便见到魏氏,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押着她的兵士,向这边跑来:“天棘!”
那个时候她太狼狈,钗环俱乱,哪还有半点往日的高贵之态。她跑出一段路,很快被围在殷逐离与沈庭蛟身边的将领踹倒在地,那只手却死死握了殷逐离的衣角。
有军士递了檀盒过来供殷逐离过目,里面装着即将悬于长安城头的首级。
魏氏目眦欲裂,指间被衣上的缀饰划破,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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