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就带他看热闹吧,于是抱了出去。院子里放了个瓦缸,一根圆头木棍,几个人进进出出把锅里烧沸的热水一桶一桶的往里倒。
屋檐下面阿姨的兄长正抓着鸡的翅膀跟脑袋,几下揪掉鸡脖子上的一圈毛,兹拉就是一刀,鲜血一下喷了出来。
梁悦猛地一颤,惊恐的看着这一幕,阿姨连忙捂住他的眼睛抱回了灶口,要死了,还不如不出去,让他受惊吓。
这一吓不要紧,没到中午呢,梁悦就开始发烧了。
阿姨急坏了,跑去供销社打电话,梁家没有人。她只好到赤脚医生那里买了些退烧药,又不敢随便给他吃,雇主说过不要让他乱吃药,是药三分毒。
厨房里有人在小声议论:“她是克子的,让她带小孩怎么行呢……”
她坐在床边看着梁悦费力的喘气,朦朦胧胧半开着眼睛,叫他宝宝也不答应,她心疼的只能掉眼泪。
隔了一会儿,还是跑去供销社打电话,仍然没人接。她一点办法没有了,拖着步子往回走。到了门口,就见沿路过来一辆小轿车。这一片儿没有人开得起小轿车的,她仔细一看,像是雇主的车。
梁宰平也看到了她,停车下来叫她:“阿姨!”
可怜的阿姨,见了他,一下子瘫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梁宰平见了床上躺着的儿子,悔得只想抽自己俩耳光。本来是可以早两个小时到的,可空着手又觉得失礼,他知道保姆阿姨在她娘家没什么地位,就胡乱买了些年货,又打电话托关系,好歹用侨汇券换了台黑白电视机来,想着可以给她撑面子。其实到头还是为了她能把梁悦当自己孩子疼。
他坐在床沿俯身吻儿子的额头和眼睑,轻声呼唤:“宝宝,是爸爸,宝宝。”
阿姨把配来的退烧药递给他:“您看这个能吃吗?”
梁宰平接过看,挑了两种:“各掰一半,用老办法。”老办法就是把药片碾碎了和在牛奶或阿华田里让他喝。
阿姨利索去弄了来,梁宰平试了试冷热,把梁悦抱在臂弯里,自己含了一口,覆着小嘴一点一点往里送。好大一会儿才把小半罐药喂完了,亲了又亲,才安放回被窝里。
阿姨给绞了把热毛巾:“您先擦擦脸。”几个小时车程呢。
梁宰平接了过去,忍不住责问:“怎么回事?”
“昨晚上哭了一夜,一定要找您……早上起来就没精神了,又见了血光……”阿姨抹着眼泪说:“都是我不好,没给您照顾好他。”
梁宰平皱着的眉头松不开,想着也不是她的错,自家孩子这身板这脾气,神仙都伺候不好他。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没说话。静了一会儿,保姆哽咽着说:“梁先生,过了年我,我就不带悦悦了吧。”
“为什么?”
“我是个灾星,克子……”话没说完,泪如雨下。
梁宰平摇头:“怎么说这种话作践自己,我都不信,你信这个?小东西是难弄,这回发烧也不能全怪你,别胡思乱想。对了,我带了些东西过来给你,车没锁,你自己去拿吧。”
阿姨捂着嘴鞠了又鞠,怕失态,跑出去了。
梁宰平摸着儿子的脸,心啊肝啊都揪到一块儿去了,干脆脱了鞋子上床抱着他睡,这样他才安心些。
一台电视足以使一家人沸腾,大人小孩全都围着看,阿姨不敢动,进来问,梁宰平抱着儿子压低了声说,是给你的,看看有没有人会装天线,要不晚点儿我来。
阿姨含着热泪出去了。家里的男人们连忙开工,架天线搜信号,折腾了两三小时才把频道搜出来,一下子院子里爆发出了欢笑声。
梁宰平在厢房里都被吵得不安生,把儿子的小脑袋压在怀里,又拉高了被子遮住他半个小脸,怕把他吵醒了。
阿姨的母亲知道这是贵客,谨慎的问阿姨,孩子有没有醒。
阿姨说吃了药了,还没有醒呢。
老太太说,别是魂儿吓走了吧。叫个魂儿看看。
阿姨又进房说,梁宰平闭目养神呢,一会儿才说,那就有劳了。
于是把梁悦连同被子一起抱到灶口坐着,老太太拿了个大口杯,一张黄表纸盖在杯口,净手上了香,用手指掬起清水,滴在黄表纸上,使得纸的背面出现水滴晃动的影子。她一遍一遍的做,口中念着:小悦儿,回来哟,回来哟。
整个仪式很简单,耗时也不久,只是这杯水递到梁宰平手里的时候他没有立即喂儿子喝,趁老太太一转身,全数泼在草灰堆里了。
开玩笑,这是洗了手的水,别发烧没好又闹起肚子来了。
梁悦额头盖着那张黄表纸,一直到黄昏才醒过来,眼睛一睁开看到父亲关切的脸,两只小手立即紧紧抓住了父亲的毛衣,生怕他跑了似的,浑身哆嗦叫不出来一声爸爸。
梁宰平紧紧抱着,宽慰似的拍他的背,用力亲他的额头:“不怕不怕,爸爸在呢。”
很快梁悦就能坐着看阿童木了,保姆阿姨一家都为他的清醒松了口气。晚饭时间梁宰平抱着他一同入席,他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坐在父亲大腿上心满意足的吮奶嘴。
男人们先上桌吃饭,梁宰平给几位扔了烟,自己也难得陪着抽一根,可咬在嘴里还没点呢,就被梁悦一把拽了下来。
他把奶嘴拿掉,学着大人的样子把烟放进嘴里,示意家长给他点上。
旁边一位伯伯笑说:“对喽,这里还有一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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