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耶律天泽把我送回来的。”小玉擦干了眼泪,看着陆瑾道,“我说认识你,他没有杀我,还把我送回了建康。那时候,建康城里所有人都死了,除了你家里。他就把我送来这里,让我和干娘还有阿希一起住。”
陆瑾心中一震,竟说不出任何话。
耶律天泽,这个名字,太血腥,太冷酷,太可恨……却又,太令人百感交集。血洗皇宫,他唯一留下了自己习惯的几个厨师工匠;冈州屠城,他唯一放过了认识自己的小玉;建康屠城,他唯一放过了自己的家人……他阴狠他残暴他蛮横,对于自己,却真的没有半分恶毒。
如今,他不在了。虽然恨,是为国家而恨,然而若放下这层立场平心而论,陆瑾的心中,竟然对他有几分敬重。
作者有话要说: 和大家说一下,这周四到下周三日更三千——正好一周后完结。谢谢大家支持。
☆、夜雨对床
“瑾儿!是瑾儿回来了吗?”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
陆瑾站起身,往堂下走去。
宋于明连忙也跟着站起来。看阿瑾亲自起身去迎接,就知道那声音那八成是她那庶母了。
听声音那么急切,依然不失温柔的感觉,看来是个温柔的后妈咯。不然,换个恶毒后妈,阿瑾肯定是服服帖帖的性格,怎么可能被惯成现在这个样。
“母亲!”那身影一走入堂上,陆瑾便屈膝跪了下去。
“瑾儿……”卢氏揩了把泪,连忙扶起陆瑾,“快起来。”
“哥哥。”卢氏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怯怯地唤了陆瑾一声。
这是他庶母所生的妹妹,他从前一向不待见。如今,陆瑾却笑着点了点头。
“瑾儿在外真是辛苦了,瘦成这样。”卢氏握着陆瑾的手,转头对清芷道,“快去让厨房备饭,记得菜里多放点糖。”
宋于明心里不禁瑟瑟发抖?菜里多放点糖?真是要人的老命啊。不过阿瑾的口味一向这么独特,生在一个吃甜的地方,而且嗜甜如命……自己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这位是?”此刻关心完了陆瑾,卢氏的目光落在素昧平生的宋于明身上。
说自己是赵检吧,不光自己嫌弃这个身份,还会把这一家子和谐气愤给破坏了;说自己是宋于明吧,反正他们也不认识!宋于明连忙答道:“我是他朋友!大家叫我小宋好了!”
“小宋。”卢氏点点头,一手拉着陆瑾,对宋于明笑道,“请堂上说话吧。”
“嗯,好。”一段感情里,获得家长的好感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古代这个以孝为先的社会。宋于明讨好地笑道,“这位夫人,您看起来真年轻啊,您肯定还没到三十五吧。”
“我今年刚好三十五。”卢氏笑道,“小宋,人出门在外,全靠朋友帮衬,你一定没少照顾瑾儿,我没什么好感谢你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朋友之间相互帮助,不需要感谢。”宋于明摆摆手,“阿瑾也是帮了我很多的。”
“小宋,我是妇道人家,不懂外面那些事。”卢氏道,“只是听说朝中情形险恶,瑾儿他为人直率是要吃亏的,还请你多多照顾。”
矮油,感觉这个后妈真是和亲妈一样亲啊!这么关心阿瑾啊!宋于明心里不禁对这个女人肃然起敬,郑重地点点头:“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他一辈子!”
虽然,这句话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去有那么点奇怪……不过的确是真话啊!宋于明私下对陆瑾不怀好意地挑眉笑了笑。
陆瑾听他这么说本就脸上一热,复对上他那炽热的眼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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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庭院中的雨一阵大过一阵。雨打在庭中芭蕉上,芭蕉叶一颤一颤,溅起噼噼啪啪的水声,却显得原本静谧的庭院愈加宁静安逸。
没有月色的雨夜,黑夜如墨色一般浓重。浓重的墨色中,只有一间房的雕窗里,散出淡淡的微黄烛光。
陆瑾没有睡着,独自躺在床上,怔怔望着房中的一切。
还是少时的房间,还是熟悉的陈设,依然是自己温暖的家。只是不复当年府中那些热闹欢欣,雨打芭蕉声中,只余下无限的寂寞和冷清。
少年疏狂不羁,没少惹父亲生气,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不肯退让,最后换来他一通教训。那时总觉得心中不服,现在想来,那别是一种幸福,一种光阴流逝后,转眼就永远唤不回的幸福。
想到父亲,陆瑾目光落在窗边悬挂的七弦琴上,情不自禁地起身下床,走到窗边将它取下。
这张琴,从六岁便开始陪伴自己。那年,父亲将它送给陆瑾,并亲手教授《文王操》。他不厌其烦地教了一遍又一遍,要陆瑾体会其中的高深的意旨,体会文王的仁爱睿智,体会文王博大的胸怀高远的志向。
最终,陆瑾还是成了个胸无大志的浪荡公子。不关心国家大事,也无心追名逐利,只一味喜欢赏月吟风,卧花眠柳;不会写经世文章,也没有雄才大略,只玩弄诗词歌赋,在曲坊勾栏之间被歌妓们争相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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