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娟看了下时间,想趁午休回趟家看看儿子顺便吃个午饭,但随即打消了念头。“算了,又没提前跟婆婆打招呼,万一饭不够吃还得重新弄,惹婆婆不高兴就不好了。好像也不饿,直接回单位吧。”于是周丽娟驾车右转驶上博爱路,向开发区方向驶去。
“我算什么学霸?名不副实,而且早就露馅了。徐曼那才叫学霸。”刚进入第一个交叉路口的地下通道,周丽娟便自言自语地说。周丽娟大学本科是法律专业,不过含金量根本不能与正规的政法大学相提并论,尽管这段学历让她获益匪浅。大学毕业时她另择专业,考取本校行政管理方向研究生,拿到硕士学位后报考公务员入职中山市劳动局。后来她了解到自己能够在最后面试时脱颖而出,正是由于她的法学专业背景。全国各地行政诉讼一半以上都是将劳动局告上法庭,包括她入职后具体工作岗位安排,局里都充分考虑了这个因素。故此周丽娟是劳动局内部跟律师打交道最多的人,她从中体会到自己本科学历的另一个益处——她判断得出什么样的律师才是好律师。上午庭审过程中,周丽娟完全被徐曼的雄辩口才所折服。徐曼的锐利如刀光剑影,徐曼的思路如行云流水,徐曼的辞令如神机妙算。徐曼在驳斥被告第四条证据时,毫不留情地挖苦了她熟识的劳动局同事,极尽讥讽之能事。周丽娟并没有为此难堪,而只是感到难过和羞愧。所有提交给法庭的应诉材料最后由代理律师把关,但她事先经手了相关文本,实际上她跟行政机关大多数公职人员一样,早已习惯了得过且过不求甚解。如果说周丽娟有所不同的话,那就是,在不争的事实面前,她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难堪,不会因为难堪而文过饰非。难堪就是不易忍受、难以承担,就是为了维护虚妄的自尊而在心理上负隅顽抗。因此,每一个难堪的事件都是人性的严峻考验,都是光明与黑暗的较量。投奔光明,唯一需要的是勇气。在昭然若揭的真相面前,任何遮掩和伪饰、狡辩和遁词,都不过是为迁怒他人明哲保身而使出的本能伎俩或故意的花招。这正是周丽娟与田小勇的区别所在,虽然她本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她早在未成年时便经历了类似的难堪,可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周丽娟是独生女,集父母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刁蛮和任性跟她无缘,她从小就是乖乖女,一直如此。从小学直到高一,她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在同学和老师眼中是所向披靡的学霸。她自己也认为,待高考时拿下清华北大,最终向潮汕人民群众证明,女儿国里尽朝晖,秉志岂下男毫厘。然而意想不到,高二刚开学,周丽娟便被一道简单的物理解析题羁绊住了。当时老师习惯性地喊出“周丽娟”的名字,周丽娟则习惯性地离开座位,轻松走向讲台去黑板上演算。这一次,她没有能够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犹如庖丁解牛般地亮出正确答案,然后在全部艳羡的眼光下,在一片“哇”声里,凯旋而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事实上,从任课老师手里接过粉笔的那一刻,周丽娟便觉察到了灾难季的来临。她大脑里突然空旷无垠,所有死记硬背的知识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连最基本的公式和最常规的步骤都无法写出来,黑板上的那道题,包括汉字在内的所有字符,都变成了素不相识的天书。周丽娟汗流浃背,甚至浸**手上的粉笔。她恨不得趁粉笔还可以使用时,不是在黑板上,而是在地面上画出一道假缝让自己钻进去溜走。
所有的安慰都无效。周丽娟不想做任何尝试,以便证明这次突发事件不过是偶然的马失前蹄。她对自己说:“这不是什么马失前蹄,不是什么令人猜疑的心智失常。不是的,绝对不是。因为我根本不是马,不是自己一直以为是的千里马。不是,我不是。我最多将来为‘马’字加一个‘女’偏旁,成为一个人世间最寻常不过的‘妈’。”一周之后,在女学霸最后一缕余晖里,周丽娟离开了理科尖子班,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校园神话。她随即转进文科普通班,投诚拾遗补缺的队伍。文科班里同样人才济济,但周丽娟觉得自己不在其列。她仍然奋力拼搏,高考后在第二批次投档时被一所普通高校法学专业录取。既然风光不再,不能向父老乡亲证明什么,周丽娟便决定索性客居异地,与世无争,过一份安步当车的生活。
周丽娟没有谈过恋爱。她当然知道,不是只有清华北大的女生才享有爱情。她虽然资质寻常,但勤奋好学,格物处事自有风范,既不会令人望而却步,也不会让人浅尝辄止。成人后的周丽娟,无论在大学校园还是在工作单位,都是周围伙伴喜闻乐见的人。然而她就是不谈恋爱。读本科时,周丽娟拒绝了两个同班同学其中一个还是老乡的求爱,同时婉拒了三名学长的爱意召唤。读研期间,同门师兄蠢蠢欲动之时,便被周丽娟扼杀在萌芽状态。她告诉师兄,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虽然师兄由始至终未见任何一个男人出现在学妹身边。如果说周丽娟及时发现个人智力局限,避免了在自恋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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