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退后。
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些人,是在为他出生入死。
他何德何能。
云长风紧紧握住缰绳,朗声说道:“今时,今日,你们已经被记入史册,长青留名——我会让整个历史都!你们是孤的恩人!是百姓的护盾!是大祁的英雄!”
话落,云长风再次拉住缰绳,冷声命令身后一百轻骑——
“撤退!”
一声令下,马蹄声声,如此训练有素,即使留下的人里面有他们的挚友、兄弟、知己,但没人犹豫。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让殿下活下去,活下去!
云长风一夹马背,马儿嘶鸣一声,快速入了密林,朝着遥都郡的方向掠去,林间枯枝刮在人身上,落下白莹莹的雪,又冷又疼。
身后传来将士们烈性的音节,节奏像踩在了云长风的心跳上。
“臣等誓死追随殿下!”
“臣等誓死追随殿下!!”
“臣等誓死追随殿下!!!”
声如霹雳,响彻霄汉,渺无边际的青苍上掠过孤独的鸾鸟。
云长风看着眼前辽阔的雪原,神色静冷。
他或许,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才能如此果决地选择舍弃他们。
队伍呈三角状朝遥都郡的方向快速掠去,不久后,已经能隐隐看见遥都郡的城门,然而伴随而来的,还有身后逐渐接近的铁蹄声,如同缓缓来迟的死神的钟声,极其迅速,极其迅猛。
蛮人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
将士们从未觉得这段路如此漫长过,不行,根本不行,根本到不了——然后渐渐得,有人意识到这点,然后渐渐得,有落后的轻骑脱离队伍,朝着追赶过来的蛮人杀去。
云长风没有回头看,他感觉自己的血都要冷了。
隶宣和突然一拉缰绳,云长风迅速拉住马,抬头看着他。
隶宣和见此,不由柔和地朝云长风笑了笑,他很喜欢笑,尤其是对着云长风的时候,笑容总是那么温柔,清浅地宛如天上引下来的水和陨落的星辰,有一整个天空般的美好。
“殿下,你要清楚一点——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所有人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隶宣和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云长风,坚定而不可动摇,还有澎湃压抑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愫。
云长风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他克制着握缰绳的手不要颤抖,平静地出声询问:“夫子还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
隶宣和一愣,似乎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回视着云长风,叹息一般地开口:“殿下,可否唤臣一声宣和?”
云长风并不问原因,只是唤道:“宣和。”
那声音吐出的字眼,仿佛是在嘴边咀嚼了数百次似的,温柔谴倦得动人。
隶宣和睫毛轻轻一颤,心湖浅浅荡开涟漪,表面上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眉眼是几乎宠溺的温柔,他朝他轻声道别:“再见,殿下。”
话落,隶宣和便一拉缰绳,朝着蛮人的方向而去,弯腰抽.出雪地上已故之人胸口上带血的长剑,三千发丝被风雪吹散,越去越远。
“再见,宣和。”
云长风没有回头,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了路,而他身前这条路,是近千将士轻骑们的血肉堆砌的一条路,也是,他的路。
他从腰侧抽.出匕首,眼眸静冷,叹了一句:“抱歉了马儿。”
然后猝不及防把匕首狠狠刺入马背,兽类温热的血瞬间染上了他白皙的手指。
马匹惊痛,朝天嘶叫一声,朝着城门口迅速狂奔而去,辛好云长风及时弯腰俯在马背上抓紧,不然定会被着小畜生甩进雪地。
与此同时,他手指用力,把匕首往里越刺越深,马蹄节奏越来越快,风雪呼啸,云长风都几乎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了。
但他知道,还不够快,还不够,再快点——
云长风看着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涯的城门口,脑海迅速飞转起来,还不够,还差一点——
云长风咬住牙,忍住大腿内侧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突然把匕首从马背里拔.出,又直接一刀狠狠捅了进去。
“嘶——”
马儿痛苦地嘶叫出声,眼睛泛红,朝着前方加速狂奔,迅速地冲进了半开的城门,然后轰然倒地,云长风也来不及跳下马,跟着马一起砸在了地上,胃部难受恶心,眼前一片混沌,他咬牙勉强在身边将士的扶持下站了起了,直接抽.出对方的佩剑在手上划开一个口子。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城门正在缓缓关闭,透过不大的缝隙,云长风看到了隶宣和。
对方一身青衣,已经染了血,但他手持长剑,剑法凌冽,他的武功也是极好的,即使在几百个蛮人的围攻下,也是不落下风。
且他的剑法极好看,和他的笑容一样。
然而毕竟他只有一个人。
一把剑刺进了他的前胸,一把刀卸了他的一块肉。
无数的剑刃、刀兵、长戟四面八方朝他重重刺去。
空中开始飘起了雪,有一朵漂亮的雪花落在隶宣和身边。
隶宣和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看向城门口,他看到了云门缝隙,他看到云长风朝他行了很标准的夫子礼,看到他说了什么,隶宣和想努力地去倾听云长风在说什么,然而他听不清。
“白云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云长风的声音清润嘶哑,看着隶宣和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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