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瓷身边还有司玄子,林鹭一边赶路一边思索着,远瓷对司玄子虽然没到言听计从的地步,可却是十分尊敬司玄子的,司玄子在麟国算半个皇帝。远瓷为人并不是太过急功近利,若是发兵,少不了司玄子的主意。怕是让远瓷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足够,还是得同司玄子交锋。
天冷,林鹭足足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走到麟国京城。京城毕竟消息通达,林鹭一进城,就听各家茶馆酒肆里正在讨论楚国的太子。
“那楚国皇帝已然要撒手西去了,太子也是临危受命,毛都没长齐,能做什么事,我看啊,咱们陛下这次是势在必得了!”
“是啊是啊!乳臭未干的小儿不足为惧,我听说楚国皇帝药石罔效,只躺着等死了,听说楚国皇帝一共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谋反,二儿子是个病秧子,如今只能交给三儿子了,子嗣稀薄,真是可怜。”
林鹭越听越觉得心惊,他茫茫然心想,那人要死了吗?原来是要死了?
街头的冷风扑簌灌进林鹭的脖颈中,他伸手想给自己掖一掖领口,却发觉触手一片湿冷,原来自己竟是哭了。割面寒风刮地脸颊生疼,林鹭缓慢地俯下`身,伏在马上呜咽起来。
马蹄在繁华喧闹的京城街头躁郁无措地转圜,良久,林鹭勒住缰绳,调转马头,一路朝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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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第二章
进了楚国内境,林鹭越发感受到楚国上下纷乱无主的气氛。麟国马上要兵临城下,楚国却仍然在慌乱中等待新春。偌大一个国家,骤然失去了强有力的掌权者,内忧外患在前,人心惶惶是难以避免的。
林鹭无能为力,长时间奔波,他已经精疲力尽,南楚皇帝生命垂危的消息已然传遍全国,太子尽管年幼,手腕却还算狠厉,勉强能用太子令压制住整个国境内的不安和恐慌。
京城已近在咫尺,林鹭却忽然产生一种近乡情怯之感,他已听说周琰若谋逆一事,他不知周崇慕究竟是因周琰若冲撞,还是为自己凉薄的父子关系神伤,或许二者都有吧。
弑父弑兄,谋逆作乱,这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怎样看都不是一个好兆头,如今封了太子,匆忙之间竟然连册封礼都没有,一副日薄西山奄奄一息的样子。
许多年没有进过皇宫了,林鹭在宫门前踌躇,侍卫见了他,却主动打开了宫门。此后数道宫门次第打开,像是早已等待多时一般。
直到此刻,林鹭才疑心有诈,可他已走不了了,养心殿似乎陈旧了许多,路喜候在养心殿门前,说:“公子来了,陛下已等您多日了。”
林鹭半是觉得自己在虚晃的梦境中,半是觉得自己在荒诞的现实中,养心殿大门“吱呀”一声响,阴翳多日的南楚突然有日光穿透黑压压的云雾。
然后林鹭看见了坐在书案前的周崇慕,像是许多年前那样,他的案几上堆满了奏折,笔洗砚台镇纸摆在一旁,他盯着林鹭,林鹭也盯着他。
没有人先开口,他们你来我往地互相看了一会儿,林鹭先走到了周崇慕的案几前。方才逆光,周崇慕并没有看清林鹭的样子,如今他近在眼前了,才发现林鹭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骗我。”林鹭神色如常,仿佛他只是从锦华殿过来看看周崇慕,他甚至解掉了身上落了雪粒子的披风,随手交给跟进来的路喜。漫长的分离和无法释怀的龃龉在此刻好像从未存在过。
周崇慕也站了起来,他说:“最后一次。阿临,我想赌一把。”
“你胡闹!”林鹭猛然出手,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了周崇慕脸上,“你知道我这一路都看见了什么!远瓷暗自调兵,过不了多久就会趁虚而入,南楚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在收拾细软,不知能不能安稳熬过新年!周崇慕,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对得起满朝文武吗?对得起黎民百姓吗?对得起我曾为你殚精竭虑的谋划吗?”
林鹭用了十成十的力,周崇慕防备不及,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撑着面前的书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路喜抱着披风带着哭音对林鹭道:“公子!大皇子谋逆是真,陛下以身涉险,叛乱虽被压制,可陛下心病不除,再加上……加上……”路喜闭了闭眼睛,狠心道:“陛下曾受了公子一剑,如今旧伤复发,当真没有骗您!”
“的确是我对不起你,阿临。”周崇慕喘过气,声音低沉,带这一点嘶哑,“坐吧,阿临,不要同我这样剑拔弩张,我不会再把你怎样了。”
在林鹭心里,周崇慕一直是无所不能、心狠手辣的,他也不曾见过当年受伤以后生命垂危的周崇慕,所以当他看到周崇慕这样疲惫沧桑地同他说话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任何能够反驳的回答。
原来他离开我,也过得如此痛苦。林鹭心想。
周崇慕走到林鹭面前,说:“去里边吧,阿临,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
林鹭浑浑噩噩跟着他进了养心殿的内殿,一进去就看到了悬挂在墙上的那封信,还有下边的流光和龙彩。林鹭的目光停留在那封信上,周崇慕笑了笑,说:“太久了,信纸都泛黄了,字也有些看不清。”
林鹭显然并不想提起这封信,他低下头说:“我不记得了。”
周崇慕顿了一秒,拉着林鹭围着内殿的暖炉坐了,暖烘烘的炭火熏得林鹭的心忽然软了些,他不想再去用口舌之争打击周崇慕,便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陛下要说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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