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气氛沉闷,两个人背靠着背睡觉,江立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背心透了过来,他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一个比父亲高大强壮的人。过了会江立坐起来抽烟,他并不知道他会抽烟。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记不得了。”
那就是在入狱前。
他们谈不了心,一支香烟灭了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江文正醒来后发现江立环抱着自己,脑袋埋在自己的后背,这是父子两从未有过的亲密,他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只僵硬着装睡。江立似乎是抱着一个大娃娃,拼命地收缩手臂。接着发生了他无法继续假装的事——有什么东西顶在了他的腰上。
06.
毛骨悚然。
江文正头皮发麻,不敢回头。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感觉江立已经长大,绝非还受他摆布的孩子。江立还在睡梦中,动作粗鲁,迷迷糊糊地用力压住江文正,手妄图胡乱扯下他的睡裤。
他手臂发软,为这种难得的亲昵而颤抖,缓慢地推开江立。他的儿子,他们从不牵手,也从不拥抱,江文正总觉得与孩子太近,只会带给他任性和得寸进尺。要让他害怕,就不该靠近他。这么多年,他们没有靠得这么近过——以至于这动作包含着的畸形性`欲、龌龊下流,反倒掩埋了起来。
窗帘被拉开,江文正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看着江立,床上的人两眉紧皱,额发汗湿,被欲`望困于梦魇之中而不得解脱,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江文正看他难受,趴在床上亲着他的额头,江立把头摇晃了几下,缓慢地睁开眼睛。
空气猛沉下来,江立哑着嗓子,“你偷亲我。”
做父亲的觉得窘迫,干咳一声,“我看你不舒服。”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点不看这孩子的眼睛,好在江立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复杂看他神态自若,心里笑自己太大惊小怪。
洗漱完毕后江立又要出门,江文正去上班,走前拿了两百块钱塞到了江立的外套里。
天气逐渐转热,暑气顺着地皮往上冒,江立将黑色帽子压到最低,只剩下小半张脸。一副要去做坏事的样子。江文正现在不会说这种话,心里却不停地琢磨他要去干什么。
按理来说江立是个无处可去的人,他们早已搬了家,离原来的生活远远的。他操心这人操心了大半辈子,知道江立是不会干出小偷小摸事情的人,就算他杀了人……江文正心里拿不准了,万一监狱里有人把他教坏了呢?
江立回来至今,从未提起过监狱里的事。他不说,江文正还是感觉到,他背上和手腕上的疤痕、行走的姿势、凶猛的吃饭样子……可是他的本质没变,还是个听话的乖崽,出门了还记得带橙子回来吃。
虽然他这么觉得,但很明显其他人都不这么认为。
回到家时江立已经回来了,下巴上肿得老高,一看就是被人打的。江文正没说他,从柜子里拿出药酒给他擦,江立伸手挡住。
“不用。”
江文正放下药瓶子,“你自己擦。”
江立警惕地暼了他一眼,拿起棉签。
“今天去哪了?”
“……”
“有人欺负你了?”
“走路摔了。”
江文正硬着头皮,“这两天在家休息吧,别出去了。”
“我不可能永远不出去,江文正。”
在江立不在的时候他读了很多教育理念书,他看过不少说让孩子叫父母名字的方法,这样可以“与孩子做朋友,做兄弟,两人平等沟通。”但现在江立这么说,他只感受到江立想断绝关系,而非沟通。
他生怕听到江立再说什么,连忙躲进厨房,只说,“不要做坏事。”
07.
晚饭时气氛十分沉闷,在鱼汤和药酒的气味中江立垂着眼睛吃饭,饭后主动收拾了碗筷,躺在床上好似一具尸体。他常被梦魇住,内容都离不开那起案子,反反复复说“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实际上案子证据确凿,毫无辩驳空间,江立已经认罪。有一天夜里江立惊醒后告诉了江文正他的梦,说他在法庭上。“就像你小时候跟我讲的西西弗斯的故事,我因为犯下罪而必须一遍一遍接受审判。”
江文正觉得他是愧疚。
尸体在白天苏醒,江文正跟单位请了假,打定主意跟住他。不像过去偷偷的跟在身后,江文正豁出老脸黏着儿子,“我不打扰你,我一句话也不说。”还用手像拉链一样拉上嘴巴。
前提是你不能做坏事。他憋在心里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江立拿他没辙,点点头同意了。江立径直到火车站买了去原来城市的短途火车票,说是短途,也得有三四个小时。他不玩手机,不聊天,下巴的青紫一夜之后更明显了。
平心而论江文正很久没有回去了,那是他的故乡,每年清明时他会回去祭祖,只是对着祖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今年江立回来了,江文正想带他一起上山看看。除此以外,他没想过江立还会回到这里。
上一次江立来时差不多是人人喊打,不过现在少有人多看他一眼了。江立下了车,轻车熟路地往学校走,江文正手心直冒汗,索性抓住儿子的手,“你不要做傻事。”
“我不会。”
学校这么多年不断地扩建修整,这所中学依然维持着本市最高的升学率,江立的故事被学弟学妹们不断改编,成为校园怪谈的原型,只有校园里的桃树依然还在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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