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本市九百多公里的一个县。小道消息漫天飞,有人说这次地震比差不多三十年前北方那次著名的大地震还要严重,有人说通往震中的公路完全坏掉,现在还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传得最多的消息就是还会有余震。到了晚饭的时间,校方开始组织学生分批到食堂吃饭。这时后学校对余震的消息是持否定态度的,晚饭后倒也赶着大家回教室上自习。但人心惶惶,本来似是而非的消息越传越真,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震中心的情况也渐渐通过各种途径传了出来,谁也不敢拿上千学生的安全开玩笑,等到要熄灯睡觉的时候,宿舍楼里突然进来一群老师,一层一层拍门叫学生带上被子去操场睡觉。
这下学生们当真是紧张又害怕了。
逢云从床上翻身而起,有点担心:“真的要去操场?真的会有余震吗?”
“别怕,咱们赶紧的。”蒋晓光把凉席一卷就下床穿鞋。
高伊吾也在收凉席,边收还边催促道:“逢云别愣着了,拿被子枕头。”
“我们四个将就挤着睡,我也带被子。”韩联跳下床,又去摸手机。
逢云慌慌地跟着大部队一路进了田径场,场边的氙气大灯全部亮着,整座城市笼罩在暗红色的天幕下——显然在别的地方也有大把彻夜无眠的人。
还是永远的升旗仪式的队形,各班学生凑合着挤在一起。逢云左手边是高伊吾,右边空着,隔了两米远就是下一个班级。
“我想给我爸妈打电话。”他小声地说:“不过可能他们已经睡了,这快十二点了吧。”
“打吧,”高伊吾坐起来,自己也摸出手机:“我也打。”
这时周边才陆续有人想起还要给家里去电话。
逢云握着手机,手心里都是汗,还好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儿子,还没睡呢?”沈妈妈听着还算精神。
“妈妈,”逢云一开口就有点鼻酸,顿了一下才接着说:“爸爸也在吗?你们在家里吗?老师让我们都到操场上来了。”
“你被子带够了没,我们不在家里,下午吃了饭就到小广场里来啦,今晚开了桌麻将,明早再看看情况。”
“嗯,好,你们晚上先别回家里。”
“知道知道。”
沈爸爸在那边说:“问他有没有吃东西,学校明天还上课吗?”
逢云和父母聊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今晚不会回家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操场里一片嘈杂,等学生都找到位置歇下后,场边大灯熄了一半,校长拿着麦克风招呼还在说话的学生赶紧睡下。
逢云混混沌沌地躺下来,他们宿舍一共带出来两张凉席两床被子,拼在一起四个人横着睡了一排,脚都伸到地面上。
只听到蒋晓光说:“不知道明天还上不上课,我们今天早上发了张物理卷子,我只做了一半就出来了。”
“你还惦记着作业呢。”韩联小声笑了下,很快又掩去笑声,有点严肃地说:“我晚上看到网上新闻都说这次地震好严重,死了很多人。”
一时大家都有点沉默,过了一会儿,高伊吾翻过身来脸冲着逢云这侧,闭着眼劝道:“睡吧,好晚了。”
是挺晚了,差不多凌晨一点。
逢云牵了牵被角,觉得身体十分疲惫,合上眼却没什么睡意。他想起小时候暑假在外婆家,小孩家家熊个没完,精神头十分好,外婆带着他歇午觉,告诉他“睡不着也把眼睛闭上,慢慢地就真的睡着了”。于是他尝试着强迫自己假装入睡,渐渐地真的困起来,朦胧中似乎又听见校长在劝导:“同学们,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赶紧休息了”。这一夜零碎地梦境不断,一会儿是自己走在跨江大桥,脚底下的水泥桥面像海浪一样翻滚起来,一会儿是赶着进考场,走到教学楼外面突然整个楼向自己倾斜过来……
混乱的一夜过去,天也照常亮了起来。
早上六点半,班主任们顶着黑眼圈,通知学生回宿舍收拾好东西赶紧回家,暂定放假四天,下周一再返校。
逢云抱着被子随着人群穿过操场,学生们又疲惫又紧张,好些人两眼充血,一脸倦容。
这天就这样放学了,学校一成不变的作息轻易地就被现实的变故打乱。
回家路上,连公交上的人都在讨论地震的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间或聊上两句,似乎哪里都是受到影响的人,学校放假,公司休息,商场歇业,路边的早餐店都没开门。
逢云回到家还有点木木的,沈爸爸沈妈妈倒是熬了通宵又回单位上班了,打电话来叮嘱他好好吃东西,警醒一点,一有问题就往外面跑。
电视里几乎每个台都是救灾的新闻,逢云煮了晚速冻的饺子,边吃边看。这下他才真正看到了天灾造成的实际影响——那不是普通地扰乱秩序、暂停工作学习和谣言四起,那是成片倒塌的楼房、断裂的桥梁,还有废墟下面原本应该活生生的人被救出来时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守着电视看那些滚动播放的新闻,注意力完全没有办法集中在别的事情上,穿着迷彩、穿着白衣和穿着橙色外套的人,哭嚎的老人小孩年轻人,风尘仆仆的前方记者,这些人一一在他眼前闪过。
手机叮地一声,有消息进来。
“在家里吗?”是韩联。
逢云抽张纸巾擦了擦鼻子,回复道:“在家,刚吃完饭,我在看电视。”
“我也在看电视,看新闻。”
过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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