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尽撤下了唇边的浅笑,眉目变得冷肃,木然地瞅着鲁先生不语。
他是真没想过,原来,鲁先生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就是爹娘,甚至满月,都未能看出那时候的他,在京城里有多难熬。放眼所及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他周身萦绕的血气依然浓烈,却已无处发洩。
看着那些饱食终日的颟顸之辈,他就彷彿在梦中数着日子,总等不到醒来的那一天。他并不适合京城那种繁华平和的日子,他知道自己是头兇兽,既然曾在战场上自由过了,又如何耐得了枷锁般的平凡日子?
「我想了好几天,京城那时候每日都有你惹事的消息,有些人说护国公一门英烈,却偏偏出了个混世魔星,真是造孽。」
这句话,让关山尽噗嗤笑出来,妩媚的桃花眸弯弯,有如小钩子般在鲁先生心上刮搔。
「混世魔星吗?年少轻狂啊,这些话还真叫人怀念。」他如何不知道京城百姓间如何闲话他?这里头甚至都有他自己的手笔。「所以,你才趁那机会见我一面吗?」
「是。我想见见你,看看你好不好,我心里总是牵挂着你的。」鲁先生神色略有些踌躇,没被握住的手在膝上动了动,最终还是抚上关山尽的面颊。「我引你来见我,那时候我心中是没底的,毕竟那幺些年过去,我也不再是青葱少年,你说不准都不记得我了。」
「我记得。」这个总穿白衣,拘谨、雅致的端丽男人,彷彿一抹如水月光,深深地渗进心底,无法忘怀。
鲁先生眼眸突然亮了起来,似乎很愉悦又带着羞怯。「是啊,你记得......你在走马灯下叫了我。」儘管一身黑衣,孤傲寂寞,却又那般勾人心弦。
明明处于马面城的梅林之中,却恍如回到了那年那日,点点灯花中,他们眼中所见仅有彼此。
关山尽轻轻叹气,按住了鲁先生抚摸自己的手,闭上眼磨蹭了几下,让鲁先生心如脱疆,面颊飞红。
他们的手此时都交握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老师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叙旧吗?」半晌,关山尽鬆开了鲁先生的手,语气猛然一变有些冷凝。
然而往事已矣,过往的欢笑温情,更衬得眼下的他们有多可笑。
原本的温情霎时消散殆尽,鲁先生哑然地瞅着关山尽,像是没料到他能这幺快变脸色。
「老师就没有别的话想同学生说?」这话问的就有些咄咄逼人了,鲁先生缩回手摩搓上头残留的热度,顿时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鲁先生咬咬牙,好容易才下定决心般回道:「海望,我明白你之前对吴幸子好,是因为在他身上见到我的影子,是我对不住你,我碍于师生情谊,不愿意我两情谊生变,这幺些年来明知道你心悦于我,却不敢以相同情意回应。」
「是吗?」关山尽脸色更加阴沉,这段话说不上让人释然,倒像在伤口撒盐。
「海望,实则在当年我已然......已然......」鲁先生看来颇为纠结,眼尾都泛红了也然不出什幺,一咬牙乾脆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关山尽有些心烦,他沉默不语地盯着鲁先生,并不打算开口替他解危。
就这样默然无语了一刻多钟,依然是鲁先生不得不服软,他心里埋怨又不安,无法猜测关山尽究竟是何心意,焦急地捏紧双手,在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印。
「海望,我是心悦于你的......」总算坦承心意,鲁先生似乎也鼓起勇气再次与关山尽四目交缠。
就见关山尽先是一怔,接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最后浅浅一笑,彷若春华初绽。
「老师是真心的?」
「是......」鲁先生悄悄伸手勾住他摆在矮桌上的指头,又用力点点头:「诚心诚意。」
「是嘛......」关山尽反手勾缠住鲁先生的指头,那珍惜的模样犹如至宝。「那幺,明天的大婚就停了吧!既然我俩终于互诉衷肠,也就没乐三什幺事了。」
「慢着!」没料到关山尽脑筋动这幺快,连一点陷入狂喜的忘形都没有,鲁先生语气也急了
「嗯?」关山尽不解地歪头看他,似乎不明白自己说什幺需要被制止。
「海望,婚宴必须得举行。」这才是鲁先生选择今日约来关山尽的目的。
「老师的意思是?」关山尽蹙眉,显然很不高兴。
「海望,你知道我鲁家就剩我一个人了,父亲母亲离开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我能替鲁家留下子嗣。」鲁先生紧紧握着关山尽的手,就怕他甩手离去。
「这是说......」关山尽语中染上苦涩:「老师您依然要与乐三成婚,为了留下鲁家血脉?老师,你把海望看成什幺了?」
「海望,我们两人彼此相属,可有些事光只有喜爱是远远不够的。我明白是我自私了,你要是生我的气,那就离开吧。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忘了我吧。」说罢,鲁先生甩开关山尽的手,别开了脸,在摇曳灯火中,脸颊似乎隐隐滑过一道水痕。
「老师......」关山尽语中带痛,炽热的指尖抚过那抹泪痕,接着叹口气。「那老师又希望学生怎幺做呢?眼睁睁看着心属之人,与他人共结连理吗?」
「海望,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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