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天天忧郁的守在恋人面前,寨子里还为此茶余饭后谈论了好久。
眼见着个把月身体消瘦,神色寂寥,为情所困的小东施施然地站在寨子门口,接受这么一支队伍的朝拜,口称万岁,总觉得有点荒谬。
直到那小东又悄无声息地回后院牵着半死不活的小情人去了,临走时一挥手,队伍也撤退了。在抬手到落下的瞬间,眼神凌厉,所罗族的人才突然感觉到一种截然不同的杀伐之气。
小东走得很仓促,当天晚上,冒着小雪,跨马而上。
罗斯普大叔和彦景凌正喝了一壶小酒,滚烫的。
临走前,东里御天找彦景凌,两人没交代什么重要的事。
走了。
放心。
在这一点上,两人不说话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莲珏一直没醒,东里御天临走帮他梳理了一下头发,伏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几年的时光,珈蓝大地上的桃花开了几次,被鲜血染了几次。最后,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了。可是,王朝总还要继续,一切还要继续。一切爱恨都是历史的注脚。
新皇登基得很仓促了,仪式俭省又俭省。
当东里御天坐在九宵宫那把已经传承了很多年的龙椅上的时候,能看见百官朝拜是低下的头颅和略有些摇摆的官帽,突然觉得身边确实空荡荡的。他的爱人,还在千里之外的雪山寨子。
这是他曾经坐过的位置,也是他曾经拼命守护的土地。这里站得那么高,又显得那么冷。东里御天曾无数次地想过,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是什么感受,如今百感交集,说不出滋味。
东里家的宿命也罢,莲氏的不甘也罢,统统化作飞灰。东里御天的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宣读国召的人声音苍老得有了回响,在偌大的珈蓝皇宫拖得老长。
东里御天有点寂寥,他的手指突然触到扶手边凹凸不平的地方。这是?!
好像是字,很不明显,在吐珠溜金雕龙的左边。
他歪着身子仔细看,下面的人也看不见。
字很小,也有点浅。
其实仔细辨别,是珏字。旁边还有一些笔画,却没有写完。他想写什么呢?
敢在这里写字的,除了莲珏那个傻瓜还有谁呢?
东里御天感觉自己眼前能看到的,是这个傻瓜心血来潮要在龙椅上刻下点什么的场景。
一定是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月光,眼神明亮,怀着一点难说出口的期望。
这张龙椅上不知坐过多少人。多少政变发生在龙椅前,多少伤口在椅子的周身。所以莲珏刻下的字也就像伤口一样,既不说话,又满是含义了。
东里御天又默默地坐直起身子,却是连接下来百官说的话都听不清。
珈蓝大地如今元气大伤,丹玺也是如此,将士纷纷军心松散,仗是暂时打不了了。
新朝的第一件事就改编军队。
御王军自然成为拱卫京畿的禁军。白正的义军以及熬烈统帅的秦山的黑翼军自然都重新编制起来。白正此人,莲珏曾经同东里御天说起,没有过多的野心,堪当重任。而熬烈,却是许久未能出现了。
有年老的宫人说国破那日曾见他出入,带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而黑翼军中,却再不见统帅回去。
这些事情都很耗费时间,一拖就到了新年。东里御天忙得不得一刻空闲。
这是新朝成立后的第一个新年,战事方歇,珈蓝大地上有了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很快,野草一般的,出现了歌功颂德的苗子。有时候不得不说,天家改朝换代,对于百姓来说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重要。
有一日,新皇问政于朝臣,如何解决赋税问题,如何有效的制约军队,以及如何有力的改变政令不通的问题。
朝臣讨论很热烈。而白正更是见解独特,口出惊人。让人每每吃惊。
新皇问何故有这些深思熟虑的见解,白正道,此见解非我所有,而是在一故人所写之书上得见。故人不知生死,但不忍明珠蒙尘,故而献给陛下。
于是他双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本很厚的蓝色封面的册子。
东里御天拿到这本书,翻开第一页时,已然认出,这就是莲珏的字迹。
朝臣看新皇翻开第一页的表情,很奇怪,仿佛是很激动又极力克制自己的模样。
好!好!好!三个好字,已经是难得的赞誉了。然而新皇又当即下令,命人找到此人,拜为国师。
东里御天不愿意莲珏再躲藏,他要他堂堂正正站在天下人面前,让他一切的苦难和一切的牺牲都值得。
他想,一国之师,帝王之师,不是比简单的一人之师几人之师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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