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伯偏开头,思绪凌乱,半晌才说:“请问,山田先生找我干什么?”
山田说:“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佐伯沉默不语,心想,一个随手把属下丢到海里喂鱼的人,大概算是讲理。
山田说:“我不仅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还是一个重视信用的人。”
佐伯不发话,等他说什么。
山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崭新洁白的手巾,细细擦拭并不肮脏的手指,擦完,随手把手巾扔在地上,就这么抛弃了。
山田的脚在佐伯脸上撵了撵,留下一个乌黑的鞋印,才收脚,手插在口袋里,好整以暇地说:“我很重视诺言,不管是我许下的诺言,还是别人许下的诺言。需要我提醒一下健忘的佐伯先生吗?在我帮你给‘不知好歹的御堂孝典’一点点教训的时候,你曾经答应我,把秋纪送给我。虽然我没有定下期限,但是,也并不代表我的耐心无穷无尽。既然佐伯先生总是没有表示,我只能拜托我的手下,把佐伯先生‘请’来。”
佐伯心想,你请人的方式还真是礼貌,心下积攒了些怒气,闷闷地说:“我不会把秋纪交给你,不。。。或者说,秋纪的选择是他自己的自由,没有人有权利干涉。”
山田被顶撞,反而笑了,语气轻松地说:“也就是说,佐伯先生无法履行自己许下的诺言了?”
佐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开心,迟疑地点点头,山田笑得更开心了,装作无奈地揉揉太阳穴,语气愉悦地说:“这就难办了。如果佐伯先生欠下的是一笔巨款,这时候,我完全可以切下佐伯先生的器官抵债。当然,我也不会多切,够还债就行,毕竟我这个人最是公道不过。可是佐伯先生欠下的,却是最难度量的人情债。伤脑筋。。。伤脑筋。。。这样吧,当初你拜托我拍下御堂孝典的片子,从而欠下人情,既然你无法履行承诺,那么就干脆拍一部你的片子补偿我吧。”
佐伯一惊,猛抬头,正对上山田的眼神,那双黑黝黝的眼神里,写满了恶意。
佐伯毫不怀疑,山田龙一深深仇恨着自己。
但是为什么?
山田龙一勾起嘴角,就像在嘴边勾着鱼钩,痛到极致后,扭曲残忍的笑容。他缓缓地说:“像佐伯先生这样子容貌俊秀的人,拍出来的片子,一定能够大卖,啊啊,有可能比佐伯先生的本职工作还能赚钱,到时候搞不好会彻底入行哦。”
说着祝福的话,言下的意思却是让你在正常的社会混不下去,只能靠拍片度日。
佐伯的脸色顿时惨白,看到他这幅孬种的样子,山田龙一轻蔑一笑,说:“当然,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你把秋纪带来交给我,我发誓,一切的不愉快都会烟消云散。你呢,继续做你职场精英,我呢,呵。。。”
颇有深意的笑容。
佐伯喉头干哑,干巴巴地说:“你会怎么对秋纪?”
山田不怀好意地说:“如果他乖顺的话,大概留在身边做玩物,否则。。。呵,歌舞伎町也有他一副碗筷。”
佐伯沉默了,黝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山田,瞳孔内吞吐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佐伯说:“我不会把秋纪交给你作践。”
山田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淡淡道:“哪怕赔上自己的前途?”
佐伯说:“前途也好,工作也好,日常也好,左右不过是一个人活下去所需要的食物,住所,只要还能走路,还有力气,就能再一次得到。可是如果在这里让步的话,我觉得,我别说活着的资格,连做人的资格都会一并失去。”
眼前没有镜子,所以佐伯看不到自己的眼神有多坚定。和佐伯克哉锐利的,宛若野狼般冷酷的眼神不同,佐伯的眼神就像即将奔赴战场武士,刀枪加身却一片坦然。
佐伯不是一个硬气的人,就算最近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从生活中汲取了一些勇气,他依然是一个略显温柔和懦弱的人。但是,此刻他一点都不想让步。假装硬气也好,愚蠢也好,在他心里,秋纪处在一个很奇特的位置。就像是小孩子心中的长满糖果的梦幻大陆,那是完全脱离现实的浪漫,是心尖最柔软纯洁的一块。虽然现实生活能迫使一个人改变很多,却总有人守着最后一块净土不退步。
就算不能在一起,秋纪依然是他心里的一片净土,他只是恰好不退步而已。
山田木着一张脸,朝背后的小弟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装器材。”
☆、32
器材很快装好,是一个黑漆漆的,像是火箭筒的摄影机。
摄影机的□□口正对着佐伯,旁边放着几盏用来照明的探照灯。
山田出去了一会,回来的时候脸色黑得可怕,阴沉着脸,说:“把他的眼睛蒙起来。”
立刻有人走前,给佐伯戴上专业的眼罩,戴上的动作有些急促,弄疼了佐伯。他咬了咬牙,心想,不知道山田会怎么折磨自己。想到这里,打了个冷战,忽然有点害怕。
佐伯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是在旁人看来,被强行绑在水管上,全身湿透的佐伯,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看起来又可怜,又有让人欺负的yù_wàng。
一个人走到的面前,停住。佐伯的心脏跳到嗓子眼,心想,来了。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什么都不做,正是因为什么都不做,才会更加害怕他下一刻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最恐怖的,永远是人本身的想象力。
佐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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