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仪仗的人暗自纳闷,帝后与百官皆在明德殿等候多时,太子缘何还走得这样慢?不过没人敢说什么,只能跟着缓缓而行。起初几步的时候,萧承钧注意到掌中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便有意放慢了脚步。直到四周的鼓乐奏了两遍,才行到玉阶下。
东宫玉阶,七七四十九级,两人需要从铺了红毯的雕龙御道上去,萧承钧松开了拉着太子妃的手,改为扶着他的手肘。
楼璟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太子殿下是在照顾他,莫非萧承钧看出他身上有伤了?思及此,不由得转头看去,奈何盖着盖头,脖子再转两个圈也无济于事。萧承钧没有理会他,步伐坚定地踏了上去。
上了玉阶,跨过火盆,迈过高高的门槛,才进了明德殿。
明德殿乃太子召见东宫官议事的正殿,高屋广宇,红柱盘龙。殿中公侯皇亲、文武百官皆穿蟒袍官服立于左右。皇帝着降纱金龙袍,头戴通天冠;皇后着降纱金凤袍,头戴天仪冠,正襟危坐于正位之上。看着太子亲携太子妃缓步而来,百官齐齐颔首躬身。
皇家礼节繁杂,百姓拜天地要三拜,皇太子成亲却需要四拜。一拜天地,二拜君上,三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
跪下、起来这两个看似简单动作,对楼璟来说却很是难熬,他的伤主要在大腿和腰背,偏偏下跪磕头就用的这两处,而且更重要的是每磕一个头,司礼官就会念出长长一段祝词,药效就在这冗长的礼节消磨中逐渐消失。
“夫妻对拜!”礼官洪亮的嗓音响彻大殿,楼璟缓缓躬身,再抬头时忽而一阵晕眩,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努力跪直身体,奈何腰使不上力,眼看着就要出事,一只温暖的手迅速扶住了他的小臂,并且用了几分力道将他托了起来。
温暖而柔软,是太子的手。楼璟很是感激,此刻却不能言语,只能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萧承钧感觉到自家新鲜出炉的太子妃,用手传过来的示好之意,肃穆端庄的脸上漾出些许暖意,有样学样的也在他手心捏了捏。两人并肩面南而立,百官跪拜朝贺,齐声道:“臣等恭惟皇太子嘉礼既成,益绵宗社隆长之福……”
待跪拜结束,楼璟的苦难却还没有到头,从明德殿到太子正妃的寝殿——八凤殿,还有很长一段路,而这段路,同样不能乘辇车,需要他和萧承钧走着过去。
药效已经尽数消失,每一步都如同行于刀尖,楼璟额上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眼前也一阵一阵发黑。因太子妃是男子,全福人将两人送进洞房便躬身告退,留下夫夫两人自己行合卺礼。
房门关闭,萧承钧抬手想要去掀盖头,谁料身边的人竟直直地向他倒了过来,下意识地一把接住抱进怀里,盖头也因为这一动作滑落下去,露出了一张苍白如雪的俊颜。
看到这张脸的刹那,萧承钧愣住了,忽而想起来那张纸笺上的话语,“楼璟,字濯玉,十五而冠,形貌昳丽……”,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昳丽二字是为何物。濯濯如泉中玉,清朗无暇,萧萧如风下松,其目阖,若玉山之将崩。
对于父后坚持让他娶楼璟的原因,萧承钧似乎明白了一些。父皇不喜男色,专宠贵妃,以至皇后难以统领后宫,朝纲不稳。所以,父后看上的或许不止是安国公的显赫,更重要的,是楼濯玉的这张脸。
暗叹一声,萧承钧回过神来,打横抱起怀中人,轻轻放到床上,看了片刻,转身去拿桌上的对瓢,缓缓斟满了喜酒。
楼璟方才进了屋里,便再也支撑不住,听到关门声,心弦一松就倒了下去,再睁开眼,就看到了那杏黄为袍、红绡为衣的人,手执一对青玉瓢,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是那张粉嫩软糯的小脸,眼前的人,俊美如月华皎皎争辉夺目,清贵若高山流川不怒自威,只有那一双黝黑的眸子与记忆中的相同。
“殿下恕罪,臣失仪了。”楼璟一个激灵坐起来,牵动了浑身的伤,禁不住闷哼一声。
“无妨,”萧承钧的声音很好听,一词一顿,沉稳有力,让人不由得觉得安心,“喝了合卺酒,你且歇着,吾宴后回来,再谈不迟。”
仿佛印证太子的话一般,门外有太监敲门道:“殿下,大宴已经开了。”
楼璟半跪在床上,接过萧承钧手中的小瓢。合卺酒,百姓剖匏瓜以为酒器,喻示夫妻琴瑟和鸣,然匏瓜比葫芦还大,皇家便以青玉雕成酒盅大小的匏器,以示尊荣。双手托住小瓢,与萧承钧互施一礼,缓缓饮尽。
萧承钧没再多说什么,放下酒器转身离去,吩咐门外的宫人道:“尔等守在此处,任何人不得扰了太子妃。”
“是。”门外的宫人、侍卫齐声应了,萧承钧转身离去,一切便又归于沉静。
宫宴已开,热闹的乐声从远处飘来,更衬得这殿内寂静无声。楼璟看着萧承钧身姿挺拔的背影,有些愣怔。看样子,太子早已知道他被父亲打了,那么皇上知不知道呢?
父亲虽然做事没有章法,但有一句话说对了,若是皇上知晓,楼家肯定会遭殃。而放弃了自家侄儿选择他的皇后,从今往后对他也不会有好脸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况且成为太子正妃,对于勋贵之家来说是无上荣宠,他却心怀不满,传到上位者耳中,便是不识好歹、狼子野心了。
吾宴后回来,再谈不迟……萧承钧要跟他谈什么?
楼璟蹙眉,看着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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