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路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人。
不算是噩梦。
但还是出了一身冷汗,颜路无奈地换下薄绸中衣,简单地用水洗了一把脸。无论过去多少年,那个人的身影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穿戴好衣服,顺手拍了拍还裹着被子梦会周公的张良,“子房,今天我出门参加几位前辈的聚会,你要早点起。”
被拍的那人含糊地哦了一声,又继续翻个身裹紧被子不动弹,颜路无奈地笑了笑,也任由他去了,毕竟过几个时辰来的大师兄拖师弟起床的效果会更好。
拿了柄竹骨油纸伞,穿过后山的翠竹林时颜路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好像昨晚的梦境又会再一次重现。还好颜路生性淡泊,对放不开的事还是会选择放下,行至几步就把这个梦魇抛开了。
几位道家前辈的小聚就在后山的溪涧边,有一两个小童汲着溪水烹茶,颜路想到袖中还有几份张良吃剩的糕点,想拿出来分给小童,却听一位箕踞在草席上的前辈说:“不用给他们,他们不吃这个。”
颜路一听讪讪地缩回手,但是看着那几个小童眼巴巴地望着,有前辈开口也不好意思给,他只好一揖作罢:“实在抱歉。”
诸子百家交流面宽广,各学派共通也属常态。除儒墨自古不相外来,儒家与其他学派共通点甚多,相传儒门孔子是道家老子的弟子,《易经》为儒道阴阳三家的重要经典,荀况两位弟子李斯韩非就属法家。
只是道家分人宗天宗,斗争愈演愈烈,以后这样儒道的交流聚会也会越来越少。
颜路移至席边,一一作揖,简单自我介绍后才入席正坐,小童在一边奉上茶水。开头无过是聊些对道德经易经世间万物的见解,偶尔还会讲到人宗天宗的对峙。颜路年纪尚轻,对这些前辈的大道理并不能全部琢磨透,只能连连点头说是,倒是几个前辈觉得他中规中矩的样子好笑,用枯瘦的手指戳他的脑袋说是不是变成木头了。
“听说最近秦国不安定。”一位前辈把话题扯到了最近的实事。
“哎,老夫也略有耳闻。”
“那秦太后赵姬与宦官通/奸,生下的二子都被秦王扑杀,赵姬也被软/禁在宫外。”
“真不愧是北方蛮夷之后,竟会有如此荒唐事!”
“秦王也是暴戾得很呢……”
颜路默默放下杯盏,一位前辈突然想到什么:“礼制lún_lǐ纲常还是儒家最熟悉,子路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晚辈不敢妄加评论。”颜路一揖。“只是,凡事都有因果,一个人品行如何,不仅取决于个人,还取决于环境。”
他微睁开眼,“所以,路认为,秦王有如此性格,定是与他过去遭遇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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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被伏念从被窝中拽出来后一直苦着一张脸。
早课已结束,伏念正帮忙整中的道家典籍,转头就看见张良咬着手中的笔,有意无意地往窗外瞟,“要再加十遍吗?”伏念严肃地问道。
张良闻言又继续埋头奋笔抄写,伏念长吁一口气,感叹这个最小的师弟真是没办法治了,也都是平日里二师弟惯的。
“大师兄……”张良咬着笔挤出了一段话。
“怎么,这么快就抄好了?”伏念用袖口擦拭陈年书简上的灰尘,头都没抬。
“没。”张良一跃起身。“话说啊,大师兄良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果然收到了伏念“你怎么还不继续回去写”的眼神,张良有些缩了回去:“就这……这一个问题。”
“说吧。”伏念把书简放在一边,看张良耍什么滑头。
“大师兄你知不知道二师兄的来历?”
“啊?”伏念一愣。“你问这个作甚?”
张良走上前,神秘兮兮地问道:“师兄难道不好奇?”
“当然不。子路入庄的时间比你早得多,我自然比你更了解他。他是齐鲁诗书之家之后,只是家境贫寒,不得已才入庄。”
张良眼睛一眯,“大师兄心中就没有疑惑?”
“为何会有疑惑。”
“良与二师兄相处多年,竟没有一次见过师兄的家属,也没有一封写给师兄的书信。颜氏虽已败落,但好得也算齐鲁大户,也不会——落到这样举目无亲的地步吧。”张良顿了顿。“大师兄就真的没有觉得奇怪?”
伏念沉默了片刻,“也许子路家族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不可能。”张良摇头。“颜氏中出颜回等儒学大宗,受儒学影响极大,这样的家族一定重视宗法血脉传承。像二师兄这种状况,不像是家道中落,而像是……”
灭族。
张良把这个词吞了回去。
“这件事……暂且不要和子路说。”伏念严肃地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一定不是好事。”
这是自然。张良微扬起嘴角,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夕阳西下,山中飞鸟各投林,溪中的流水散射着如血残阳的光辉,晚风吹倒一片竹尾,倒是有一丝凉意。风吹乱了颜路两边浅灰的散发,小童拿出大氅给前辈们披上,拱手遮风点上了蜡烛。
“以后就很少有这样的好日子。”
“也是,人宗天宗争斗成这种地步。”
“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本为一家何必争得你死我活。”
颜路掩袖抿了一口茶水,感觉茶水转凉,入口微涩,遂开口:“天色已晚,前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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