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毫无根据却坚定不移的心情,深月如此认为。
五
晚膳送达,是比平时要早的时分。
眼前的餐点犹原封不动,深月倚在二楼窗边眺望着窗外。
平时总是送来两份餐点,今天之所以仅被摆上一份,乃因晚餐时间在商馆中有场集会之故。
「只有今天我无法缺席,你就先用餐休息吧」肯拉特对深月如此告知。
对于异国料理应已逐渐熟悉,但却提不起想吃的劲儿。深月几乎没动餐点,最后便将饭菜撤了下去。
由于屋主外出所以不打算点上油灯,屋中因而沉浸于暮色之中。似乎大部分的人都去商馆了,四周静谧得半点声响也无。
早应习惯一人独处了才是——自懂事开始,深月就是「一个人」。在花街接受学问、礼仪和才艺教育时,也是与其他的「秃」们分开受教的,不被允许从规定的房间外出。
得以接客之后,白昼时也时常独自一人,倒也不曾为此胡思乱想太多。
而今,却格外觉得胸口深处冷飕飕的。
怎么也定不下心来,深月于是捧着眼前的金鱼缸下至一楼。透过狭隘开启的窗户,外头大概是由于月光之故吧,比起屋中更为明亮,微微射入的光芒,使得悠游的鱼儿身影,在摆放于窗沿的金鱼缸中浮现出来。
呆望着金鱼,深月在不知不觉当中睡去。某种东西爆裂开来的声音,令深月猛然睁开眼。他发现明明该是黑夜,窗框外头的风景却一片通明,深月本能性地感到恐惧,连忙下了椅子,正欲奔上屋里的阶梯时,却察觉到扑鼻而来的焦臭味。
不会吧?令人不安的预感袭来。
胆战心惊地折回窗边,看向被细狭分割的外头风景。诡谲的明亮以及迸出硬物般的声音,让深月毅然决然地大力拉开窗户,却随之愕然。
岛上的房舍总是井然有序地构筑成一列横排,相互间不相衔接,间隔中的隙缝也没有通路般宽阔。而今,狭窄间隙的彼侧,却被亮晃晃的火焰所包围住。
——隔壁的屋子,正在燃烧。
会意过来的瞬间,深月的背脊颤栗不已。
祝融之事他时有耳闻,在雨量稀少的时节,火势蔓延得特别迅速。据说若处理不当,烧毁一两个城镇也是常事。
得要通知什么人才行,深月霎时想到。
揣起窗边的金鱼缸奔出外头,再次仰望,隔壁屋子二楼似乎窜出了火苗,并可见火势正渐渐延烧至一楼的部分。就在深月打算先前往商馆而回过身子的当儿……
「……,——!」
随着听不惯的外国话,忽地有人从背后捉住了深月的肩膀。
陌生的外国男子开始对着差点叫出声音的深月说话。正当深月还不解这连珠炮似的话语所指为何而僵硬时,就给按住肩膀投以「待在这里」般的手势。尚还无法回答之际,男子便急忙地奔入黑夜之中。
在望不见那身影之后,深月才发现原来还有其他察觉的人而安下心来。呼了口气再一次仰望邻家,却为映入眼帘的光景发出小小的悲鸣。
风向似乎改变了,包围邻家的火焰大幅地开始横向蔓延开来,灼烧着昨晚深月就寝的二楼窗边。
此时,深月想起了借来的书本还摆在睡床上。
感觉到全身仿佛都冻结了一般。
——那本书,是肯拉特为了深月,而从船上取来的东西。
深月即刻将金鱼缸放置在脚边。
虽然听见了背后传来制止的声音,深月却没有回头。
冲进后发现屋中一片昏暗,因稀薄弥漫的烟雾而朦胧不清,视野十分恶劣。将早已疼起来的眼以袖子遮掩,往阶梯摸索。深月仰望视野中的阴暗,借此推测这正是火势尚未扩展至此的证据,于是飞奔上楼。
和服的下摆很是碍事,甫上二楼就因袭卷而来的热气,使深月像呼吸梗塞发作一般地咳了起来。
敞开的门扉彼端,染上了鲜红的火光——火势已蔓延过来了。
深月奔近了尚阴暗的睡床,一边因压迫肌肤的的热浪与灼烧的烟尘咳个不停,一边对焦起疼痛双眼时,却因不知绊到了什么而摔倒。
虽然成了手拄地面的姿势,呼吸与眼睛却反而变得轻松。爬行般地伸出手腕,深月因为想要看清那高起的地方于是又站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刻,睡床对侧刮出烈焰。
拽起映入眼际的书册后立即返身,而背后亮起一片鲜红。头也不回地奔下阶梯,尽管因和服下摆缠绕在一块而踏空最后一层阶梯,深月却依旧紧抓住怀抱里的书本。
深月自楼梯上方爬下,被挟带热气的烟雾所缠绕,伴以接连不停地咳嗽。此时深月感觉到右边的脚踝传来疼痛感,撩起纠结在脚边的和服下摆,设法要站起来时,伸过来的手捉住深月的手肘拉了起来。深月被扛起,带出该处。
黄昏早已化为黑夜,闪烁的星子下,拂上面颊空气的冰冷感让他涌出已出到外头的真实感,深月全身泄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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