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跃弹起,汪云崇推开被清晨的水汽侵袭得有些潮湿的锦被,扶住胀痛的额角。
汪云崇……你这个混蛋!
被身边的动静扰到,陆之冉沉睡中发出一声细小的轻吟,睫毛微颤,眼看就要醒转过来,汪云崇出手奇快,在反应之前已然点住了他的睡穴。
狼藉的床帏,衣衫凌乱的地面,汪云崇脑中一片空白。
枫……!
猛然间仿佛胸中被什么东西一撞,汪云崇从床上翻身而起,胡乱地抓过地上散落的衣物,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披。
枫……!
三两步奔到门外,扫视过一遍屋外宽敞的庭院,发狂般地一间间推开侧屋的房门,遍寻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惟独不见那人的踪影。
“枫!你在哪里?!”推开最后一扇书房的屋门,望见毫无人迹的空房,汪云崇颓然地用额头抵住门框,胸口钻心的疼。
“你连我在哪里都感觉不到了么,汪云崇。”
凉凉的声音滑过耳畔,汪云崇竟一瞬愕住,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对面的檐顶。
青灰色的砖瓦上,南叠枫抱膝坐着,周身的衣物连带着头发都已被暴雨浇透,贴在身上印出一条条的褶痕,晶透的水珠顺着颊侧的发丝滑落下来,幽邃的星眸中一丝光亮也无。
汪云崇回神过来,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悔,两三步走到檐下,仰头看着南叠枫,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猜到他要说的话,南叠枫直了直身子,望着远处归一阁前被一夜暴雨洗过之后格外幽翠的树丛,道:“我怕你找不到我,就这样狼狈地出了慕莲院去,而且……”微微一哽,续道:“你不是说过,够冷的雨才能让脑子清醒一点么。”
汪云崇近前两步,道:“枫……”
南叠枫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我知道。慕容笛在你的酒里做了手脚,给你下的‘花烛’。”
花……烛……?
“‘花烛’一半是情药,一半是毒,你中了这毒,会将任何你看到的人都认成是我,直到……过后才会察觉。列潇云找了个借口拖住我,慕容笛来找你,你和他自然是谈不拢,所以他就给你下了‘花烛’,然后找来陆之冉。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陆之冉一概不会思考,也掉了进来。”南叠枫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淡得没有一丝情绪。
天色渐亮,在暴雨洗刷了一夜后的阳光分外清透,天色虽未全开,但浅蓝色的天空却是一丝游云也无,原是如此晴朗的一天。
而此时慕莲院中的两人,一个浑身湿透,一个周身衣物胡乱不整,偏偏与这大好天光格格不入。
毒药呵……
汪云崇捂住跳痛的额头,攥紧了左手手心。
自己何尝不知道这是毒药的作用。
睡梦中堵闷的窒息感、淋漓的冷汗,猛醒时心口剧烈的跳动和脑中不正常的空白。
凭自己入十二卫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经历,早已深刻的知道,这是药劲过后的反应。
“我整晚都在一直告诉自己,是慕容笛给你下的药,可是……”南叠枫侧头看向汪云崇,道:“崇,你要我怎么办?”
因为担心慕容笛所言不实、因为担心花烛的毒效远过于情药、因为担心自己醒来后找不到他而慌乱失措,他在房外的屋檐上淋着雨守了一夜,而室内的自己却搂着另一人熟睡。
这样深入骨血的伤害,是不是一句“是毒药”,就可以轻松地将昨夜一笔抹去?
更何况,那个人是陆之冉。
汪云崇抬起头,向着南叠枫伸开双手,道:“淋了一夜雨,你又那么怕冷,下来好不好?”
南叠枫仿佛全然没有看见汪云崇张开的双手,再次将视线投向远处,道:“我答应了世伯,今日一早就去寒花院,而且……我把列潇云和慕容笛赶出了山庄,叶庄主还不知情,我要去跟他解释。”
“你身上的衣服……”
南叠枫转回头,星眸中微光闪动,伸手一指主屋,道:“你要我进去换么?”
汪云崇愕了一下,随即无力地垂下双手,重重叹出一口气。
但觉面前一晃,南叠枫已然翻身跃了下来,站在离自己半丈之距。
想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却为什么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凭空阻在其中?
半晌,南叠枫向后退了两步,道:“你先……看看陆之冉罢……我不确定慕容笛有没有在他身上下毒。”说着又退了两步,神采尽褪的星眸在汪云崇脸上流连一瞬,随即转身向门外大步而去。
汪云崇呆伫在院子正中,直直地看着南叠枫身影在院门拐角处隐没,脑中再次浮出那本紫金册子的最后一页。
慕容笛不知是有意设计还是信手为之,竟然一招中的。
新欢撞上旧爱,重蹈宁添南和禄王的覆辙,这是枫一直以来最介怀的事,可笑的是,半月前在莫润升府上时,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对他承诺,不会与宁添南和禄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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