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刚才那个僧人不像是坏人,他身上一股香火气,且离开并没有使用限制自己行为的方法,比如用绳子绑住,或者想办法弄晕自己。甚至要是土匪的话直接一枪子崩死也不是什么奇事……
周枝想到自己小时候在乡下,逢年过节村里养猪的富户就要杀猪圈里的猪吃肉卖钱,二三百斤养的白白胖胖的大肥猪被五花大绑到那种,农民家里放炕上用的四四方方小饭桌上。乡下的男人每一个都会杀猪,他们用屠刀放血杀猪,放出来的血也不能浪费,等整头猪都杀干净之后,脏兮兮的畜生全程清醒发出一声声的哼叫,再把血灌倒猪大肠里做成血肠。
杀猪是除了过年最大的盛事之一,有时候猪求生yù_wàng太强,脖子上还夹着半偏僻的刀,从绳结里挣脱,在院子里被人们追着满街跑,血气肠子流了一地,他很喜欢看这种热闹,不过现在自己变成了待宰的牲畜,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十分恐怖了。
脑海里的画面愈来愈清晰,人的想象力无穷无尽,受欢迎的鬼故事里很多主角就是被自己脑海里过于生动的场景吓死。
周枝镇定下来,仔细思索刚才那个年轻僧人说过的话。
“多出几只莫名其妙的动物,他们从床上醒过来,睁开眼睛就下地乱跑……”
仿佛是在暗示,屋里有什么东西或者是某个线索一定要自己找到。
记忆里僧人们的住所都是单层木屋,这里也不例外,头顶是密密麻麻大圆木磊成的房梁。环顾四周,住持的房间是新修葺过的,墙壁雪白,陈设整齐,除了有些简陋看起来不像是寺庙里等级最高的住持应该享有的居所。
身下是普通的床架子,褥垫枕头里除了棉絮也没什么特别的。
倒是墙边上立着一个大书架,一人多高,分六层。里头放着很多卷经书,随手翻了翻,有隶书抄写的金刚经,有页脚已经泛黄梵文的不知名经书。
其余空白的墙面上贴着几幅山水画,寻常的崇山峻岭高树矮草。抑或是鱼虾虫鸟。他没有上过学,只有从前东家教过他几个字,并不知道那画里暗示的都是什么意思。
再简单不过的小屋子,能有什么秘密呢?
视野所限,周枝还伸手去书架顶上摸了摸,只摸得一手灰。
架子旁边立着一个写字用的书桌,宣纸上的经书只抄到一半,边上砚台里的墨水还没有干涸,一本《地藏菩萨本愿》横七竖八搭在桌沿,看起来主人是中途遇到某种急事离开了。
不对,周枝心头一突。住持身为学问深厚的大和尚,每天研习经文不能落于人后,可是他的书桌上却没有夜间的照明工具,破一点的蜡烛,好一点的煤气灯,什么都没有。
油灯在哪?
或者根本没有油灯,屋子的主人没有在晚间行动的必要,也就是说这么多藏书是没有必要的。
不过想想这么多书甚至市面上难以见到的孤本,可能只是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住持的收藏品也说得通。
周枝目光扫过整间屋子,书架顶上一卷古老的竹简在他余光里掉下来砸在地上。
平静的湖面被一枚小石子打出圈圈涟漪。
“这是什么?”他蹲到竹简旁边,捡起那卷书吹了吹,水泥地面上很脏,竹简上沾了不少灰土,甚至还有两根长发。
他发出一声荒谬的,不合时宜的笑,在只有他一人的屋子里格外响亮。都是些光头怎么会有头发?难道就像话本里写的,大和尚破戒在自己屋里偷藏情人?
怀着几分好奇,周枝拼尽全力试图把那大书架推开看看书架背后有什么,但可能是架子上的书籍太多了,并没有推动。
时间快来不及了,他一鼓作气把架子上的书都扔下来,满头大汗终于推动那书架,蹭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背后赫然是一道矮小的裂缝,住持竟然真的在自己卧房里修了一条密道!那洞口黑暗逼仄,没有一丝光线传来,亦不知尽头不知通向何方。
几乎没有犹豫,周枝深吸一口气俯身蹭过参差不齐甚至露出里边砖块的墙面。
他仍不知对方要自己来这里有何目的,但是小刘这个人也算是家里的老人,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就给东家拉马车,后来发达富贵娶了媳妇成家就给东家开四个轮子的汽车。
多年里苦难荣辱一同分担,他不信小刘会轻易叛变……
如果只凭感觉,显然他不认为这些人里,任何一个人会是个坏人。
东家从前也经常批评他,说他过分相信别人,说他傻。
密道里是下行的台阶,他蹒跚着走了没几步,鞋尖踢到一个东西,那东西咕噜噜一路顺着台阶触底,发出金属一般的铿锵声。
追上去发现正是住持房里缺少的、也是他手头最需要的东西——一盏煤油灯。
看上去不像镇子里的手艺,许是外国的或者那些发达的大城市里淘来的,外头罩着琉璃罩子,生了锈的把上一个按钮,点亮了发出昏黄色浑浊的光芒。
第17章 陈楠意在他身后不自在的侧身,显然也是受了这场活春宫的刺激。
前后无光,密不透风,卯足了心思低头往前走,像是在鱼肚子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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