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娘故意将满唇红印染得张赛虎满腔都是,这才丰姿绰绰地起了身,掀了帘子走了出去。而后,李德元只觉得船身—颤,随即轻轻摇曳,方知已是向着出城的方向去了。
坐在床边,感受著小船随著波浪轻曳,一时间,李秀才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垂著被珠钗插得老重的脑袋,—言不发。这般静默倒是让张赛虎觉得不自在起来,无聊之际偏了头去看李秀才,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当他是担心是否能顺利出逃。
“老子赌运旺得很!连庄十一把,好运气挡也挡不住!”
李德元微微敛起眉来,心道:这家伙吃错了什么药了,这个时候竟见讲起麻将来,果然是没文化的粗鲁汉子。这么想著,便瞥了对方一眼,哪知这一瞥却看见那莽熊眼光游移的样子。
虽然不过短短两、三日的相处,可李秀才却也看了出来,每每当那张赛虎薄了脸皮的时候,便是眼光游移不定,典型的死鸭子嘴硬。李德元觉著奇怪,细细思忖刚才他的言语,半晌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这是在安慰他,让他别担心哪!
不自觉地扬起唇角,一种莫名的温意缓缓涌上心头。可就在下一刻,那家伙又开了口:“就算你个蠢秀才运气楣到鞋底,有老子坐镇,也绝对死不掉的!”
刚刚好不容易升起的好感,被这—句登时又降到了谷底。那莽熊是什么意思?好像这些个倒楣事都是他招来的一样!想他打小二十年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没有捅过什么娄子。可刚刚进了晋城,自从见到了那家伙,就接二连三地遭遇到莫名其妙的变故。现在可好,竟然还被诬陷为杀人犯,落得个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凄楚现状!
就在李秀才喃嘀咕咕的时候,小舟前方的船夫突然回过身来,拉起了帘子,冲张赛虎道:“张爷,到了水门了。”
张赛虎点了点头,随即坐上了床,伸手就往李德元肩上揽过去。李秀才大惊,刚想问他要干什么,就听远处有人在吆喝;“停船!检查!”
是官府的人。这个认知让李德元僵硬了身形,偏过头望向张赛虎,询问他该怎么办,却被对方用手捂了嘴。不理会李秀才瞪大了的眼,张赛虎欺身上前,用壮硕的身体将他压住,伏在他耳边催促道:“快叫!”
“叫?!”李秀才傻眼了:“一叫不就给他们发现了么?”
“谁让你叫这个了?!”张赛虎冲他瞪眼,却又不敢将声音放得太大,“老子让你叫床!”
“叫……叫叫……叫床?!”李德元登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打了好几个结巴才缓过劲儿来,“你……你怎么可以……想我一介斯文读书人,光明磊落一生浩然正气,从来没有流连过烟花之地,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你怎能让我作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儿来?”
这蠢书生,迂腐劲又上来了!张赛虎不禁开始头痛起来:现在的情况分明是要躲过检查才是重点。这个家伙还在别扭个什么劲?也没有时间多向他解释,张赛虎狠狠瞪了眼:“要死还是要活?!想活命就给我叫,要给逮住了,老子和你都得死路一条!”
听了这句话,李德元心一横,决定将礼仪廉耻暂且抛!先保了一条小命要紧,只好张了口。可嘴唇动了两下,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只好以求助的眼光投向张赛虎:“这……这要怎么个叫法?我……我从来没听过……”
张赛虎翻了个白眼:“就往媚了叫!越媚越好,越妖越好!”
李秀才撇了撇嘴角。小声嘀咕道:“妩媚……这……这可怎么个妖媚法儿啊?从小到大,我读的是《爱莲说》、《咏菊》,《咏梅》,讲究的是风霜高洁,寒梅傲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可叫我如何体会这‘妖媚’一词?!”
“……”面对他的抱怨,张赛虎的额头上爆出根根青筋。实在懒得和对方罗嗦,他不耐烦地将手探进李德元的衣襟里:“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糟糕!叫是叫出来了,不过也太凄惨了些——张赛虎敛了敛眉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触及了李秀才胸前的伤口。这下子,反倒弄巧成拙了。
“怎么回事?!”果然,巡逻船上的衙差觉得情况可疑,发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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