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水被他一连串粗鲁的举止弄得说不出话,按住轰轰作响的脑袋,扯开喉咙咬牙切齿。「等等!你的钱包和钥匙在我这儿!把花给我,我就把它还给你!」
路戒兰看都不看。「要就给你吧!我也不想要了。」
「我也不想要啊!我只想要我的花!」
路戒兰转动留在车上的车钥匙,轰隆隆的引擎声掩盖鞠水细致的声音,他探出头。「再见。」
「不要走!我让你打吧!你把花还我!」他委屈地放下身段。
「我干嘛打你?你是我的仇人吗?」
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反正你快把花还我,那对我很重要,攸关性命,你别胡闹。」
「你都已经做鬼了,哪还有什么性命?」
鞠水瑟缩了一下,嗫嚅道:「我也不想做鬼啊……」
「不跟你浪费口水,我走了。」说完真的踩下油门。
鞠水看大势已去,只好做最后的挣扎。「把花泡在水里啊!你有没有听见?把花泡在水里!」
黑暗中一片寂静,鞠水的声音制造不出回音,像水晶一样干净清脆。鞠水让自己沉回水底,软软地倒在屋顶上,长发过了一会儿才全部沉寂下来。粉藕色的唇瓣都变成湛白色的,刚才耗费他太多力气,加上受到太大的冲击,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导致他现在什么都不能思考。
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鬼吗?自古只有鬼害人,没有人害鬼,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确惨了,赔了夫人又折兵。鞠水除了觉得面子挂不住之外,更担心他的花儿受到磨难,那可是会要了他半条命啊……
他打开魔鬼的钱包,掐起身分证。「路……戒……兰……」
魔鬼路戒兰先生,求你千万要让花儿好好的啊!
鞠水既虔诚又悲愤地如此祈祷着。
天空灰蒙蒙地,可是迟迟不下雨,云层低得就要卡在屋顶上,学校的钟声空荡荡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中响起。
男孩坐在铁制折叠椅上,在不相衬的办公桌上改着考卷,小小的手改出的字迹很有大人的味道,不管是力道或角度都让导师十分满意,分数拿捏也很成熟,像造句、作文这种东西交给他都没问题。
他的背后是国文女老师的椅子,女老师今年刚从学校毕业,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你会称她有气质,而不是漂亮的那种女老师,椅背上的白色外套飘散出杏子香味;而他的椅子是体育男老师的椅子,椅背上挂着网球拍、一颗躲避球和两颗篮球,一不小心站起椅子就会往后倒;隔壁是他导师的椅子,是一个终年穿同一件t恤、牛仔裤的年轻男人,但始终辩解是有十件同款式衣服的男人。他的椅背上挂着大卖场的袋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泡面和仙贝,桌上放着用玻璃缸装的一捧白米,他喜欢米缸的味道,就像有人喜欢加油站的味道一样。
办公室里有各式各样的味道,不过最多的还是纸张的味道,影印机还在运作着,刚出炉的影印纸十分温暖,跟人的温度一样。
手上提着两袋面的年轻男人晃进办公室,哼着歌将面放在桌上,把夹在腋下的可乐一瓶放在男孩手边,一瓶啪地打开,又晃去影印机旁,单手把印好的通知单放进牛皮纸袋。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满足完成一件难事的成就感。
「改好啦?j老师抽过整叠考卷,一边喝着可乐,随手翻着。「阳春面可以吧?老师这个月底又没钱了,连卤蛋都不能加,真可怜啊!哪!可乐是给你的,吃面还是要配可乐啊!」
男孩忽略导师一厢情愿地加诸于别人的坏习惯,拿过袋子,将两份面倒进碗里,一份推到导师的面前。「老师的贷款还没缴完啊?上次不是说要缴清了吗?」
「那只是助学贷款,还有车啊、房子啊、女人啊一堆杂七杂八的,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苦了。」男人知道这个男孩的心智成熟度与世故已经到达一定水准,所以不会以对付小孩子的方式与他说话,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李老师也算是杂七杂八里的一样东西?」李老师是他的女友,外号「闭路电视」。
男人左右张望一下,还是不敢大意。「怎么会呢?当然是宝贝嘛!」上次他的电话没有挂好,而他还不知死活大放厥词,女友在当天化作罗剎鬼把他收服了。
男孩突然看向门口。「李老师!你来啦!」
老师被吓得可乐都喷了出来,立刻回头,随后一边咳一边捶了男孩的头一拳。「咳……你……找死……是吧?」
男孩笑了笑,闪过老师的拳头。「吃面啦!别玩了。」
「哼,谁玩了?」他悻悻然收回拳头,稀里呼噜地吃起面,突然又抬起头。「啊!那个小男生呢?」
「谁啊?」
「那个白白的、比你低个两三年级的小男生啊!每天都在办公室里等放学的那个,他家人来接他了没有?」
「我没注意。」
「可能是你在这儿,他不好意思吧?」
「喔。」
「他也挺可怜的,听说他家里状况不太好呢!」
「可怜的人到处都是,你是、我也是,或许他也不觉得苦,就像缺钱仍然可以吃面配可乐一样。」
「是这样说没错啦……问题出在于……脸的问题,这是可以解释的大部分理由;你说有人会可怜你吗?因为你一副很坚强的样子,所以大家不会可怜你;大家会可怜我吗?一副就是该被贷款追着跑的穷酸样儿,所以也不会可怜我。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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