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啊……
花还在呼唤着,白色花瓣发出宛如瓷器般清脆的声响,持续不懈地呼唤,仿佛它多爱这份工作似的。路戒兰摇晃着站起颤巍巍的身子,一步步踏进湖水里,刺骨的寒冷让他咬牙骂了句脏话。
路戒兰绝对不是因为单纯地被花儿所下的魅术所吸引,而是这朵该死的、美丽的花所产生的强大意象并未出现在他有限的知识领域里。他的求知欲受到酒精的影响就像黑洞一样,迫切地想知道这朵花从哪里来?为何而来?是什么样的机制让它可以发出声音?为什么用这么熟悉的语调召唤他?
水已经淹到胸口,他忘记手臂上阵阵的抽痛和医生的警告执意向前,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苦。从湖泥拔出脚需要花很多时间,水刺痛着他的肌肤,像要把皮肤刮掉一层般。幸亏湖水的冰冷冻去他些许醉意,他吸了口气离开湖底,双脚一蹬,在湖中游了起来。
真脏。路戒兰皱起眉,在混浊的湖水里勉强可见附着着浮游生物的垃圾山,但水本身并不臭,甚至带有植物特有的馨香味。可能是经过长久岁月把恶臭都分解光了,只留下垃圾空洞的躯体躺在湖底度过漫漫时光。
应该是这儿吧?他没有看见花儿的茎干,只好探出水面,竟在他不远之处触手可及。原来花儿是没有根的。
它就飘在水中与路戒兰遥遥相望,它不再对他呼唤了,彷佛胸有成竹地确信这个已经踏入水中来到身边的男人会将它撷取入怀。大地寂静无声,花儿有些紧张,它停止摆动娇嫩的花瓣,散发出透明得已经接近水晶的透光度。
路戒兰却没有如花儿的猜测,他只是用冷凝的目光观察着花儿,迟迟不伸手将它带入怀里。
几乎有一世纪之久,路戒兰和花儿就像定住的蛇与鼠一般僵持不动,谁动了谁就输了一样。终于,路戒兰抬起手臂,花儿松了口气,轻轻吐了口幽香,薄薄的杏子味弥漫开来。这味道也不全然是杏子,夹杂着新米、纸张或是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就这样袭击路戒兰的鼻腔,他瞬间停住离花瓣一公厘的指尖,骤然回头游去,
路戒兰的反悔让卸下防备的花儿大吃一惊,赶紧竖起花瓣,放下矜持再次呼唤着。温暖的声音多了一丝焦躁,那样的情绪不偏不倚全听进了路戒兰的耳里。
竟有这么情绪化的水鬼呢!路戒兰冷酷的眼底出现一丝笑意。
可是他没有停下划动的四肢,头也不回地回到岸边,连花儿倾力而出的魅术都蛊惑不了他。突然他的脚踝被一股力量绊住,紧接着他失去了空气,混浊的水质干扰着他的视线,湖灰色的视野倏地被缓慢飘荡的水草包围。
不,那不是水草,是头发。绿得发黑的大量细丝在水中膨胀开来,但路戒兰没有心思想这些搞怪的绿色头发,他的脚踝还身陷禁锢之中,肺脏就快要报废了。没时间多想,将自己蜷起来,在脚踝处找到罪魁祸首,是一只湛白柔弱无骨的手腕,贝壳指甲紧紧嵌在他的肌肉里。路戒兰反捉住那只手,那触感让他以为他把它弄断了,他稍微放松力道蹿出水面,挣到了大大一口气。但那只手的主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竟把路戒兰这个游泳校队常胜军又扯入水底。路戒兰顿时一股火冒上心头,随手一绕挽住一大把绿发,在挠人鼻尖的绿雾中寻找那个想要他死的王八蛋。
那是一张让人心脏一窒的脸,白得像漂白过的影印纸,焦糖蜂蜜色的瞳孔,墨绿色的发鬓贴在额际衬托出颧骨的美好,青色的血管渗过透明的肌肤,看起来像是博物馆里放了两千年极为脆弱的青瓷盘,美丽得让人心折。可惜这张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美丽的生物表情却只有空洞,他的脸庞朝向路戒兰却没有看向他,仿佛梦游者般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毫无意识地将手指搭在路戒兰这个替死鬼腿上。
这让路戒兰更火大,他可不是什么蝗虫,随手一掐便乖乖认命升天的小昆虫,而是一个正遭遇不幸抑郁不得志的二十八岁男人。这个小王八蛋却丝毫不把他当一回事儿,好像他的愁苦完全比不上他的投胎大计重要。醉意让他的肾上腺素大增,用力将冰冷苍白的手臂往上一带,双腿一蹬,使劲挣脱水鬼对他脚踝的执着,将他拖出水面。
鞠水所受到的惊吓不容小觑,立刻从梦游状态回到现实,他不知道这个人类发什么神经,竟然试着将一只可怕的水鬼拖出水面。不过他的确做到了,鞠水立刻认清事实,纤纤手指一放,手腕轻轻一转,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一样窜回水底。
路戒兰却不容许他撒手了,他现在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正好来了一个出气包,怎么可能让他从手中溜走?大手一抓,抓住来不及逃掉的青丝末梢,用力绕三圈,将满脸惊吓的美丽水鬼卷回怀里。
他揪着他的长发蹿出水面,鞠水痛苦地仰起头,琥珀色的眼角渗出眼泪,像一只离水的鱼困难地喘气。没看过比他更没用的水鬼了,他都已经表示投降了,这个暴力的人类为何要这样致他于「死」地呢?
路戒兰除了发现自己可以与鬼怪相抗衡之外,还发现这只水鬼的头发在水里看起来翠绿,出了水便成了墨黑色,与海苔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突然吃了一口鞠水的头发,又嫌恶地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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