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少年第三
3、少年第三 ...
从那以后,牧音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一个走不出去的困境。她什么也不敢说,亦什么也不敢做。她为自己的崇高献身精神而感动,而骄傲,同时也痛恨自己,在自己面前还要虚张声势。面对千寻,她总是心虚。
陶家的两位公子陶维树和陶维林,从小就拜倒在牧音的石榴裙下,举朝皆知。奇怪的是,没人说他们趋炎附势,别有用心。既然从小,陶维树就懂得一声不吭地用一双童稚的眼睛带着几许深沉追随牧音的身影,陶维林就懂得用那种清澈娇嫩的童音认真地对牧音说三公主你长得真是太好看了,当这种一览无余的儿时的好感成长为青年人的火热爱情,也就不会有人去怀疑她的纯度了。
连千寻都调笑般地问过牧音:“公主,陶家的两位公子,你有没有想好选哪个?”那次,两个人正在毕秀亭里,被青山细水包围着。牧音倚在深色的栏杆上,懒懒地瞥着远处:“要是你,你选哪个呢?”千寻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的侧影笑道:“他们喜欢的又不是我,何苦来问我。”
牧音没有看千寻,可是她的余光在波动,在颤抖。千寻问她这个做什么呢,这让她好生气苦。她觉得自己的心裂开了一个小口,有些酸酸涩涩的东西在往外淌。她还是带着笑问的。
牧音只好无精打采地配合她:“我是说,你觉得哪个配得上本公主呢?”千寻好似认真想了一下,道:“陶大哥为人憨厚,可是太木讷了,你和他在一起会无聊;陶二哥虽然机灵一些,可我总觉得他心机挺重的,没有陶大哥的安全感。”
噗嗤一声,牧音笑了:“安全感,你喜欢,你拿去好了。”千寻抿着嘴摇摇头:“他们两个心里有你,我不要。”牧音撇撇嘴:“心里有我的又不止姓陶的这两个,你们干嘛一副非此即彼的样子?我也不要。”
是自己看花眼了吧,牧音觉得千寻的脸略略红了一瞬,又马上恢复了常态。
牧音常常觉得自己好伟大,心里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表面上却能平静地与千寻谈男人,谈婚嫁,谈家庭,谈一切女人该谈的东西。只是,每每这种对话进行到一半,牧音心头就会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厌烦和无聊之感,同时还有惊惶和无力。那些她不想要。
她只想要千寻。
她只想要那个与她从小相伴的女子,她希望她们永远相伴,永永远远。
牧音常常以为,她们两人中,先嫁人的一定是千寻。千寻没有人可以撒娇耍赖,时辰到了,该来的一定会来。更重要的是,千寻那般温柔慈悲的女子,标准的贤妻良母,又怎么会不嫁人呢。纵然她一直以来把牧音当做最贴心、最亲密的人,可女孩儿之间的亲密又能说明什么呢?哪个女孩儿没有这种心肝宝贝的闺蜜呢?牧音对千寻的心思是那样,可千寻对她,也许还没有突破那最后的界限吧。她一定会嫁,以后她一定会忠贞地爱上哪个男子,然后把十指和他相缠,再等她有了孩子,她就会把这可笑的少年情怀越抛越远了。
牧音只能肯定自己的心思。那是爱情,不是浓浓的友情,也不是少年的激情。
可是近一两年来,牧音感到了千寻的回应。她感到了在追随着她的那些目光中,除了热烈的、贪婪的、胆怯的、深沉的之外,还多了一种是温和的幽邃。其实,千寻对待她的方式并没有变得多么特殊。她依然是淡淡的,柔柔的,见面时浅笑着摸摸牧音的头发拍拍牧音的脸蛋儿,不开心的时候就算牧音一问再问也不肯说出实情,只会郁郁地笑,说自己没事。但牧音还是感到了,尤其是那次上元节。
灯火满街,行人川流不息。牧音和千寻手拉着手在人群中穿梭,满面兴奋地观赏着一盏盏别致美丽的灯笼:鲤鱼的,龙凤的,莲花的;扁圆的,四方的,六角的;红的,黄的,彩色的。那是她们在新月谷学满八年后回到京城,第一次过上元节。洛京的繁华勾起了她们多年前的记忆,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越走,人越多。千寻拉过牧音,在她耳边道:“拉好我的手,咱俩别走散了。”牧音笑着握紧了左手,也在她耳边道:“好,我不会放手的。”
可是眼睛应接不暇,手上就有些顾不得了。好不容易挤出一大群观灯的人后,牧音发现自己的左手空掉了。她愣了半晌,踮起脚尖急急地四下张望,却哪里有千寻的影子?牧音拼命挤回人群又挤出来,还是没有看到千寻。
牧音此时的心情,不是用沮丧就能形容的。她觉得一瞬间,自己被整个人间都抛弃了。那耀眼的灯光和喧杂的人声对她都失了意义。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只是木然地拖着两条腿走在街上,不知去向何方。
突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牧音恍惚地回身,看到后面是一张大头娃娃的面具,憨眉憨眼地冲她笑着。正错愕间,只一闪的功夫,大头娃娃不见了,那张美好又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千寻暖暖地冲牧音笑着,那种笑容是那么饱满,似乎要将其主人全部的柔情都散溢出来。
牧音觉得心中有些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顾不得身边人影穿梭,一把抱住了千寻,竟然委屈得哭出来:“你到哪里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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