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沙沙沙的叙话,像这十多年从来没分开过一样。空流讲了许多自己的事情,母亲都很喜欢听,偶尔也会眉眼弯弯斥他调皮胡闹。
两人聊得开心,不知东方之既白。
空流渐渐有些困,打着哈欠嘟嘟囔囔:“娘,好困……”
女人手掌轻轻摩挲他脸庞,带着极满足的笑意:“乖仔,我的乖孩子,睡吧……”
扑棱棱的鸽子声,一根弦音在脑子里又细又长——
空流头磕到桌子,迷蒙睁开眼。
还是在那个小酒馆,季青澜对着墙做手影。烛光照着他半张脸,轮廓像一张剪画,如此安静,沉默又执着。
空流重新闭上眼缓了半天气,累极又放松至极,叹息般开口:“谢谢你,我见到了我母亲。”
季青澜点点头,把手搁到桌上。
空流眼珠随着他手也转到桌上。季青澜的手极美,骨节匀称修长,食指纤瘦,仿佛玉作骨冰作肤,有股揽尽天下风华的神韵。这样的手做手影,影子都会更加漂亮。
“我母亲……算了,总之,谢谢你。我这些年总是……,总之就是非常不好。”空流头仰到椅背上,眼角有泪滚到发际里。
“你饿了吗?我知道城墙下有一家小面馆会开到很晚。”季青澜声音低低的,空流还是听到了抚慰,摇摇脑袋,回一个笑:“好。”
面馆是个老头开的,城墙上有守城的官兵,夜间换班都会来吃一碗面,所以生意还好。
季青澜给空流点了一碗面。
在饥肠辘辘的夜里能有一碗抚慰自己的热面,总会让人生出感谢苍天真是好运的念头。空流更是十分感激季青澜,他大口的喝汤吃面,在这样的夜有这样一个人善意的陪着自己,连寒冷都不在了,浑身像身处冬天的热被窝一样舒服温馨。
回去的路上季青澜变出一盏漂亮的莲花灯提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在路上走着。
“今夜地府开门,污秽气重,你跟着灯光莫要落远了。”季青澜很自然的牵着他,两人变成并行了。
空流摸到怀里的绣囊,递给季青澜:“这是我娘亲给我的,送你一个,我娘绣花可好了。”
季青澜接了,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这花可是地府的宝贝,不知道是你娘攒了多长时间的家底,真要送我?”
“嗯,我还有一个。”空流不是没想过他娘为什么要送一双给他,大概也是要让他送人吧,送给季青澜也是送,这妖怪今晚对他很好呢。
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
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
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
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
愿得长巧笑,携手同车归。
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
亮无展风翼,焉能凌风飞?
眄睐以适意,引领遥相睎。
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
☆、王氏与犬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有雷。
慎入!!!
第十九章
第一块玉得了八张符,就这样空流差不多快累成残废。
季青澜也不急了,毕竟下一块灵血的头绪一点也没有。他这几个月一直在人间晃,逛了大大小小的玉器店,研究过各种各样的人,除了让他头晕眼花外什么都没发现。
于是蛇妖决定和道长一起在人间浪迹天涯,去远一些的地方慢慢走慢慢找,总会找得到的。
山上的妖精听到老大不回来了,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把他的洞堵的严严实实,还有几十个回家打包要跟他一起去。眼前浩浩荡荡花花绿绿的人堆让蛇妖大人彻底无奈了,带着这样一群下山都可以平地起个楼开妓院了。
除了胡儿,其他妖是一概不能带的,季青澜吓走了一帮凑热闹的妖精,跟空流一起干脆利落走人了。
走之前又费了一个多月把那八张符布好,同时耳提命面叫那一帮惹祸的祖宗收敛点,别下山云云。
不知妖精们听进去几句,空流讥笑他婆妈,季青澜说这就像皇帝上早朝,屁话虽多,该说的还是要说。道长一身长布道符,背着柄长剑,身形挺拔相貌堂堂,大有侠客风采。季青澜不同于他的一丝不苟,穿着好几层素白单衣,袖摆开口极大,举手投足间能见衣袖层层叠叠飞扬,仿若画上的流云翻卷。他什么也没带,走路也轻飘飘的,满头长发流泻,当真不像人间之物。走到镇子前空流建议他把头发束起来,理由是“绝类妖孽”,季青澜笑的不善,将道长的袖子撕下一圈绑头发。
穿着破衣裳的道长和俊美无双的蛇妖有时会像个衬托,路上会遇到对他们注目的人,不过一人一妖都浑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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