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来时白玉堂不是在他床边守着,就是在他房里忙进忙出,显然早把这猫窝混得自己家一样熟了。展昭发现自己房里暖烘烘烧着两个火盆,却是上好的银霜炭,问白玉堂时听他笑道:“你们开封府太穷酸,分派的炭火那样大的烟气,呛得五爷喘不上气来。”
展昭本要笑白玉堂忒娇贵,忽想起他之前提起过幼时曾有咳喘之症,如今虽不犯了,估计闻见太呛的炭火气也受不住,遂暗自记下以后冬日里白玉堂若在便要贴银子买些银霜炭来烧。
不过他之后并没能践行,只因白玉堂无论在不在开封府都不忘派人包了展昭房里的冰炭供应,连包拯公孙策那里也因展昭常常出没而沾了光,这就是后话了。
白玉堂所中那一箭只伤了皮肉,上了几日的药也就渐渐愈合了,只是干干净净的肩头留下一个疤痕,让展昭每每看见都觉得扎眼。白玉堂倒是不以为意,说是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有点伤疤才显得英武。他常在江湖上行走此前却从未留过疤,知道的是他武功高强又性子冷冽出手干脆,不知道的还当他年纪轻对敌经验少呢。
话虽如此说,他却是典型的双重标准,眼见着展昭慢慢好转之后身上又添了创痕,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疼难过。
这些日子开封府里人多伤患也多,他自然是省下一间客房住进了展昭的房里照料他,一处上药养伤倒也便利。
天气乍暖还寒的时节,忽而飘飘扬扬又降了半日的飞雪,定然是开春前最后一场了。展昭已能下床行走,披衣踱到窗边案前,见庭院中红梅业已绽放到最盛的光景,虬枝疏斜劲瘦,百朵千花却层层叠叠压枝而开,映着皎白飞雪愈显红艳非常。
他忽然想起此前下雪时自己胡乱涂抹的那幅红梅含苞图,起了兴致翻出来一看,见画上题的那句“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心中不知为什么猛然一动,不禁怔怔地看着窗外梅花飞雪出了半晌的神。
直到白玉堂大步流星地迈进门来,脱下白羽纱面白狐狸里的大氅熟门熟路挂在衣服架子上,见展昭面上一片飞红,呵手搓热了走过去摸摸他的面颊,借着窗前余晖细看他脸色,口中诧异道:“怎么这样烫手,敢是又发起烧来了?”
“是你刚回来手太凉,快去炭盆那烤烤。”展昭拍掉他的手辩解道,忙掩了那幅画,却还是被他瞧见了。
白玉堂抢身过去一端详,笑道:“想不到猫儿你丹青也有一手,只是含苞映雪显得冷寂了些。”说着他提笔研开朱砂,就着展昭所绘的虬枝随性点画,朵朵盛放的红梅便绽开在枝头,确比含苞的情态更显盎然有趣。他又挥毫将淡淡水墨大肆渲染,再沾了干墨略略皴点,一幅红梅傲雪便风雅天成。
展昭十分自觉地在他身旁磨墨,见他笔下潇洒淋漓而意态尽显,不觉暗暗赞叹,白玉堂这只持刀的手,执起笔来也是如此合衬。
收笔起身,白玉堂侧头看向他,长眉一挑流露出三分自得三分讨好,似在说:我这可是在哄你开心,你还不夸我一夸?
展昭心里欢喜,口中偏轻笑道:“梅花绽开了本比含苞时有生气,这也算不得你的本事。”
白玉堂便笑道:“既如此,五爷也题个字给你瞧瞧,你喜欢就说,可不许抵赖。”他笔下游龙容与,写的却也是一句诗经,“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那人抬眼看着他,一双桃花目溢出了盈盈笑意,眼尾稍略向上翘流露出几分fēng_liú情态。
展昭忽然感觉心中有什么地方柔软得一塌糊涂让他不敢触碰,却又溢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胀痛得发疯。此刻他只能回避开白玉堂的目光,故作随意道:“真是好字,展某甘拜下风。”
白玉堂满面春风得意地掷开笔,一摸展昭手却比自己的还凉,遂拉着他到炭盆前烤火,一面将追捕余党、抓贼办案的情况讲给他听。变乱初定,新君即位,要料理的事体还有许多,而展昭伤得颇重,被赵祯专门下了道旨意要他不养好伤不许出府,是以白玉堂伤愈之后替他帮着包拯处理了不少麻烦。
此次白玉堂拼死保护赵祯周全,甚至替他挡了一箭,赵祯是个念恩义的小孩儿,果然不曾拿封官的事为难他,反正他不封官,白玉堂也顺理成章接过了展昭不少差事来。有人能打肯干还不领俸禄,这样的好事儿哪找去。
不时天光渐晚,两人点起灯烛,恰有杂役过来摆上了饭。展昭一看菜色,就知白玉堂又私下添银子改善伙食了,倒也乐得领情。两人对坐用了饭,只可惜有伤在身喝不得酒。
“玉堂,我眼看渐好了,你为何不随哥哥们回陷空岛去?”展昭垂眼温声道,忽然有些不敢看白玉堂迎着烛光的眼睛。
“回去做什么,家里生意又用不着我经手,倒是你这里事多我可以分担些。”白玉堂随口答道。
“那等我全好了呢?”展昭追问道,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再说呗。”白玉堂漫不经心地说,又抬头直视着展昭皱起眉头,“猫儿,你急着赶我走不成?”
“我何必赶你,你在这里虽絮烦,胜在伙食能好不少。”展昭勉强笑道,“只是你既不愿做官,又何必把自己拘束在此间平白受累。”
“咳,五爷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白玉堂闻言一记响栗打在他额头上,起身拿了秋水刀低头慢慢擦拭着,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一时间两人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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