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子直毒伤复发,此次毒发来势汹汹,伯恕气急,半个月前带着子直向西寻他师傅去了。”
毒发了?怎么会?想到龚平毒发时的情景,越觥一阵心慌,不觉间微微颤抖起来。
钱绿釉见状忙道:
“子聆你放心,伯恕师尊乃是神医中的神医,定可以解子直之毒。”
越觥垂首,良久方道:
“他……状况很不好吗?”
钱绿釉见越觥欲言又止的表情,噗哧一笑,随即思觉不妥,轻咳一下道:
“并不很糟,更糟的时候都过来了。子聆莫要担心。”
越觥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满腔心绪份乱如麻,种种疑虑、委屈并着担心,拧得心头酸疼。“子直让你在这里等他。”半晌,钱绿釉又道。
越觥复点了点头,鼻尖忽然泛酸,眼前莫名地模糊了,忙低下头,拿起茶碗装作喝茶。茶碗中澄清的茶水泛起了涟漪,本该是甘甜的茶带了苦涩。
钱绿釉只做没看见,淡淡一笑。
在狄府等待的日子很是无聊,每日间除了睡觉就只有三餐,越觥想找点事做,全然无从下手。
某日越觥发现狄沛居然跟他一样,无聊地在花园里发呆,于是冲着狄沛笑一下,坐在一旁两人一起发呆。
“绿釉很能干吧?”狄沛满含骄傲。
“嗯。”越觥如实作答。
狄府下人不多,大小事宜全部由钱绿釉负责。谈笑间将诺大一个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于狄沛的起居饮食更是亲力亲为,全不由别人插手。饶是如此,每日仍是不慌不忙,更时常有余裕陪狄沛下几盘棋。
“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是绿釉年纪最小,我们几个却都要听她的。”狄沛语气微含赌气。
越觥听得有些走神,眼神呆滞地望着也开始神情木然的狄沛。
“就只有子直,”狄沛忽然咧嘴一笑,“谁都不敢对绿釉说不,说了绿釉用眼睛就可以把人活剜了。只有子直……子直每次都不说‘不’,就只说——”
“我们下一盘再决定,”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越觥回神,眼见狄氏夫妻笑着一起道:
“谁赢了谁说了算!”
说完二人抚掌大笑。
越觥恍惚,眼前仿佛浮现了龚平浅笑而言的模样,不知怎的,心头似有一股暖流,越觥不禁微微湿了眼眶。
自那日起,与狄沛闲谈之时,越觥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龚平幼时之事。狄沛亦对那段日子颇为怀念,因失了几年的记忆,剩下的记忆更加清晰,越觥提起,他便一件一件将幼时之事讲给他听。
如此一来,越觥和狄沛的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狄沛为人直率,鬼点子虽多,心思却单纯。又因失忆故,人比实际年岁显得年轻很多。
越觥人本质朴,这些年连逢大变,屡屡见闻江湖上的鬼蜮计俩,心已疲甚,得以与狄沛这等单纯之人相交,实是乐事。
那边狄沛亦是一般心思,早些时候的不快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不复介怀。
一次狄沛偶然提起龚平自小就喜怒鲜形于色,稍大一点的时候便连一丝情绪也不显露于外了,说到郁闷之处,狄沛微怒道:“连个小动作都没有!”
越觥心中一动,冲口而出:“不是会摆弄衣摆吗?”
狄沛闻言一愣,笑道:“那是逗你玩儿呢!子直从来都没有固定的小动作。”
越觥不信,狄沛道:“我十四五岁的时候也不信邪,天天蹲在一边儿看,终于有一天以为发现了子直的小动作,结果没两天又变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子直在逗我玩儿。”
越觥花了一段时间理解狄沛的话,狄沛停了一下,又道:“子直只有想泄漏心思才会有小动作,真的不想泄漏心思的时候,绝对不会让别人看出来的。”
越觥呆愣,心中泛起了迷糊,有个声音在心中响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自己的小动作都可以设计?”
越觥低下头,轻轻地摆弄起了衣衫的下摆,心中那个声音接着缓缓道:“他对你,又是何等的心思?”
狄沛见越觥形状,不再言语。
时日慢慢过去,孙谅不时托人带消息回来,龚平的情况虽然略有反复,总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越觥每日与狄沛闲谈下棋,心思越来越乱,只是不急。
他在等,等龚平回来,回来问清所有的一切。
半年过去,龚平未归,狄府倒来了稀客。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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