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步蕨果断地拉下他的手,“现在的你连鬼洞的阴气都承受不了,别说黄泉眼了。”
叶汲不放手。
两人冷冷对峙,叶汲忽然朝他努了努嘴。
“……”步蕨额角青筋乱蹿,隐忍地看他一眼,低头与他接了个温柔的吻,目光狡黠地闪烁下,“可以了吧,年轻人?”
叶汲脸色一黑。
“我很快就回来!”步蕨趁机飞快地脱身而出,身影埋没进沸腾的黄泉水中。
那一道诡异的雷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叶汲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第二道闪电落下。一天一夜的暴雨,让水位线几乎和堤坝持平,地水连成脉脉一线,城市逐渐显露在水雾里。
天空放晴,那一道雷声好像只是太清境某个神官的一时失手。
但叶汲知道,那绝不是雷部神官的失手,因为那是一道带有某种警告意味的天雷。
他只是不知道,这道天雷,是落给自己的,还是给步蕨的……
在江面等步蕨时候,叶汲拖着惨兮兮的胳膊费劲地去检查了下兔狲的生死。
漂浮在江水中的兔狲像一只大型布偶,皮毛沾满血污,半死不活地直哼哼。
在叶汲来时,他哼得更响亮了。
叶汲纳闷地翻看了下它伤口,摸摸下巴:“这是睡着了,在打呼?”
“……”兔狲立即愤怒地昂起头,泪水噗噗向下直掉,“三大爷!我伤得那么重!你觉得我会睡着吗!”
叶汲咧嘴一笑,两排白牙亮得可以去做牙膏代言广告:“哟!声气有力,眼神明亮,伤得不重啊。得嘞,别在这卖惨了。麻溜地滚回去看看冬无衣他们嗝屁了没。没嗝屁让人过来清理现场,顺便通知附近道门最近在外走动勤快点,别让厉鬼给本市社会治安造成太大危害。”
兔狲哭得泪如雨下,干脆在江面上打起滚耍赖,翻起的水花将叶汲浇了个透心凉:“我不走!我不走!我好痛!我要二大爷亲亲抱抱!”
“……”叶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声色俱厉地大骂,“你个几千年老妖在这卖个蛋的萌啊!再不滚蛋从明天开始吃猫粮!国产那种,不加罐头!”
兔狲倏地收声,泪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黄泉眼。变回普通体型,“嘤”的一声扭头泪奔而去。
叶汲被它“嘤”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慢吞吞地坐在蛟龙的骨架上,看看血流不止的胳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很少经历这么惨重的挫败,一战几乎击垮了他横行天地多年的自信。太久没尝过失败的滋味,难得一次打击就格外的沉重。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如果他这么容易服输,早几千年被唐晏那老小子给收拾得尸骨无存了。
他费劲力气地单手给自己点了根烟,满不在乎地想:逆境嘛,有助于磨炼自我。满则损,盈则亏……
亏亏亏个屁啊!他狠狠地抽口烟,不爽就是不爽!尤其是那孙子一口一个宝贝儿叫步蕨时,他恨不得拧了他的头当球踢!
不行,叶汲一边抽烟一边慎重地琢磨,得在床上找个步蕨神志不清的机会把他那点藏家底的秘密给掏干净。
在叶汲开始构想如何将步蕨做得神志不清时,步蕨踏浪而出,那一瞬间的神力荡平江面,天地几乎静默了一刻。
叶汲被独属于泰山府君的磅礴神力冲荡得呼吸一凛,但随即在他没发觉的那一秒,心脏的麻痹感被一股微妙的力量融合了。他没有感受到在面对那个神秘神祇时,逼得心脏碎裂的压迫感,反而通体像被步蕨的神力清洗了一遍,感官达到极致。步蕨明明在几十米外,他却好似近在咫尺。
不是,是仿佛合二为一。
听见他每一秒的呼吸,感受到他每一寸的体温。
那是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叶汲的双眼在那瞬间看到了从未见多的诸多景象。
大地之上,各色气泽平稳流动,或成龙头,或成虎象;江水之中,闪烁着各类生物的魂光,或黯淡陈旧,或明亮如新。
他的耳畔听见嘈嘈切切的种种私语,山川河流,无一不在对他倾诉细语。
他朦朦胧胧地想,这就是步蕨眼中所听所闻的世界吗?
水花的破碎声,敲醒了恍惚的叶汲,步蕨站在他面前,这一刻的他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让叶汲有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
可是定睛一看,人还是那个人。
步蕨向他微微笑了一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黄泉眼里是什么吗?”
叶汲看着他,不自觉地问:“什么?”
步蕨张开五指,他的掌心里一块鲜红的血肉有节奏的跳动着,依稀可以看出整体形状:“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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