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眼的杨猛一声不吭,提着弓箭猎刀转身又进了山,这次过了七八天才一身是血的回来,而那位大少爷和他手下的喽啰,却再也没出现过。
半个月后,官兵们大肆搜山,他们才知道原来那位大少爷,竟然是城里一个大官的公子。那群官兵在这里足足折腾了两个多月才一无所获的离开,然后附近数十个村落的苦日子就到了。
原本就沉重无比的赋税,到了他们头上往往加倍再加倍,尤其到了今年春天昌帝征兵,他们这里下至十五、上至五十的男人,不管有无兄弟,有无伤残,统统都在征兵范围之内。
原本就已经要活不下去了,若是村里的男人们一走,剩下的孤儿寡母岂不是只能等死?万般无奈,他们只得带了妻儿老小,连夜逃到山上,准备避过这一阵风头再说。
当晚,他们在山头看见山下火光熊熊,官兵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村里有留下不肯走或走不了的人,有的被活活烧死,有的被抓进衙门,扛着几十斤的木枷站在衙门口示众。这些连山都上不了的人,身体能有多好?一天不到就枷死了两个,带着枷的尸体就那样挂在笼子里,继续示众。
这里面就有杨妻的父亲。
杨妻原本在女儿被害之后,就大病了一场,一直没能痊愈,这次听闻父亲噩耗,当时就吐出一口鲜血,气绝身亡。
忍无可忍的杨猛终于再次拔刀,带着山上的猎户冲下了山。
在整座江湖,个把二品高手完全算不得什么,但在这小地方却颇为了不得,加上人数众多,出其不意,竟然没费太大力气就将县令老爷给宰了。
杨猛他们原本是怀着必死的心下的山,杀了县令之后,将县里的存粮给百姓们分了个干净,然后坐等官兵来围剿,谁知道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反而队伍莫名其妙的每天都在壮大,地盘也越来越大。
杨猛很是头大,人多了吃的也多,他又不能放任底下去抢,这样不和那些畜生没啥区别了吗?于是只能打白条吃大户,还宰了几个恶名昭彰的当地恶霸,分了他们的家财。
当地的大户们对此头疼不已,正好这个时候讨伐昏君的檄文下来了,大户们大喜,将杨猛叫来商量,意思是咱们多多的支援你钱粮,你赶紧带着人去打昏君,为民除害去吧!
杨猛正好也实在撑不住了,拿到钱粮,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大手一挥:咱们打仗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吗?现在附近的狗官都死光了,昏君眼看也要完蛋,既没人收税,吃的也够撑到秋收了,还打个毛的仗?回家种地,照顾老婆孩子去!
于是偌大的队伍,就这样被他给解散了,只剩下几百个和他一样家里人都死光光了的,死活都赶不走,只好带着一起出来了。他们走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想着自己本行就是打猎,总不至于饿死吧,谁知道这破地方的老百姓比他们还苦,连草根树皮都给人扒光了,不得已只好又做起了这打白条的勾当。
“其实我们自己也清楚,就我们这几号人,人家一口唾沫都能把咱们淹死,”杨猛讲完故事,就像了了一桩大事一般,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挥挥手道:“我们就想着,能凑近了砍那昏君一刀最好,就是砍不着,能看着他是怎么死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这些事,方炜方沫两个方才已经听大个子他们说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再听正主说一遍,又别有一番唏嘘,方炜毫不见外的搂上他的肩膀,笑道:“巧了,我们兄弟也是这么想的。”
杨猛将他的手甩下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斥道:“小孩子家家的,瞎凑什么热闹!”
“我可不小啦,”方炜凑到他耳边,挤眉弄眼道:“我悄悄跟你说,其实我和小沫啊,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天底下数的着的那种,尤其是小沫,连一品都被他宰了不止一个呢!”
“去去去!”杨猛一翻白眼:“越说越没谱了,你们要能宰一品,我还宰四大宗师呢!”
将碗里的饭几口扒拉完,就要起身。
方沫扯住他的衣袖,道:“将军,长沙军就算艰难,可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吧,将军既然还想看看那昏君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还要接受这种几乎必死的任务?让那些兵多将广、志在天下的人去争去抢去杀好了。”
杨猛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道:“你还小,虽然念的书多,但有些道理不懂……军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叫‘舍我其谁’。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咱们只是小人物,干不成什么大事儿……可是该站出来的时候,还得站出来。反正咱们都无牵无挂的,出来的时候就没准备活着回去——看着那些大人物们一天到晚为这事儿扯皮,老子心烦。”
说完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进了帐幕。
方沫方炜一起沉默下来。
——
长沙军三百多号人,帐篷却只有三顶,方沫和方炜因为年纪小,被人赶到了最小的一座帐篷里过夜,夜半,两人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谁也没有睁开眼睛。
第二天,他们一直到日上三竿,听着外面震天响的毛驴叫,才爬起来,掀开帐篷。
果然营地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头小毛驴拴在树上,旁边还有一辆驴车,上面零零碎碎的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子,铁锅,米面,肉,布鞋,碎银子、弓箭……
方沫伸手从驴车上拿起一把磨的锃亮的牛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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