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么喜欢拥抱所带给他的心灵颤动,为何他如此像人类却又不是人类呢?他理解马克,理解这种痛苦,理解那些疼痛如何融入记忆当中。
“马克。”他的嘴唇贴着马克的肩膀和脖子,他的手从后面环抱住马克的前胸,他能摸索到马克的肋骨,摸索到马克的心跳,这样脆弱的、微小的心跳。
他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相比马克他是如此的自由。但那不够,远远不够,他想给马克自由。那并不是杀死他,并不是孤注一掷或者极其偏激,那应该是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所带来的更为柔软的结果。
“我在想你是对的。”马克说。
安迪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但是马克不再说话,安迪只好追问:“什么?”
“离开穹顶。”
“你想离开这里?”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在这里我永远感觉被束缚。而且,”他笑了起来,声音发抖,安迪不知道那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激动,“我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外面真的有那么多辐射?那些数据都是政府给出的,没人去过外面。”
“如果你想去,我们就离开。”他已经不在意是否离开,他觉得他找到了那种能够支撑他的自由。
“我突然觉得轻松多了。”马克说,他靠在安迪的胸膛上,安迪感觉自己在收集水的温度,也在收集马克的温度,“我从未这么轻松过。”
“我们得研究怎么才能离开。”
“垃圾车。”马克说,“垃圾车会载着垃圾开往穹顶之外,在那里堆放。我们混在里面,就能离开穹顶。”
“我们要从垃圾里爬出来?”
“对。像做游戏。”
“我从来没想过采取这种方式。”
“我比你更了解穹顶,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我对它了若指掌,这却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希望。”马克深呼吸,闭上眼睛,“现在我感觉很轻松。”
“你想什么时候走?”
“到青色的苹果长出来,我想我会比现在好多了。那时候我们离开。”
“跑到外面的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们拥有全世界。”
安迪突然觉得很光明,那感觉笼罩了他的全身。在那里,全世界都会接纳他,因为全世界只有他和马克。他们两个都会被世界接纳,没有人会因为他们是残疾人或者人工智能而看轻他们。他们都不打算改变世界,他和马克都没有这种能力和奢望,他们只是想找个离开体系的地方。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勇敢。”马克说,“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既懦弱又勇敢,安迪想,他也闭上眼睛。
曾经他幻想穹顶之外,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如今他还有马克,他并不是那个外部世界的唯一存在,他还有一个承认他的人类。
勇气像枝条一样从他的喉部抽出,他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苹果花的味道。
12
雷尔诺回到家,这才放松下来。他拉上所有的窗帘,反锁大门,坐到沙发那儿。
有个记者最近对他逼得很紧,一整天他都紧张得像惊弓之鸟,他时常担心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之下,而那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助他。
克莱尔从卧室里走出来,她没还有休息,瑞雯早就睡着了,现在对她来说已经太晚了。
雷尔诺的右手在发抖,克莱尔坐下来,握住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我修不好它。”雷尔诺说,他声音里有一种绝望。
克莱尔顺着他的骨骼向上摸,一直捏到他的关节处:“让我帮你看看,等我一会儿。”她站起来,走到桌子那儿,掀起毯子,露出了地下室的入口。她蹲下去,摸到开关,把地下室的灯打开,然后走下去。
当她再次走上来时,她的手上多了个工作箱。
“我都已经持续工作十多年了。”雷尔诺说,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我这样的,早就应该进行回收。”
“别说胡话,我的弟弟。”克莱尔说,她确认了窗帘,然后用防窃听装置扫了一遍房间才放心,接着她把所有带摄像头的手机和电脑都锁进了黑漆漆的厚壁保险柜。
“现在安全了。”她说,她一直很谨慎。
克莱尔坐到雷尔诺的身边,她打开了工具箱,那儿有手术刀、硅胶、盐水、电线、各种各样的零件,她让雷尔诺把手臂的内侧转向她,然后顺着上臂内侧剥离那层隐藏得很好的硅胶皮肤,她找到电路口,小心地打开它,然后用镊子检查里面的线路。
“我还是建议你用脖子后面的大数据口充电。”克莱尔说,“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能量不足而导致了问题。”
“因为零件老化,我们都知道。”
“得了吧,”克莱尔打断他,“机器人公司的ceo说,你这款产品可以用25年。”
雷尔诺露出一个苦笑,杰森说这句话时,克莱尔的人生还一团糟,她决定接纳一个人工智能作为家人,并且把自己的孩子登记在一个原型机的名下,他觉得她疯了。
“我没有疯,雷尔诺,”克莱尔当时抽着烟,她那会儿还是个烟鬼,“如果福利院没有接纳瑞雯,她就已经死了,是我把她扔在你们的门口,我走投无路了。”
十年前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雷尔诺在杰森的福利院工作,他是最开始的两款军事原型机,但他的程序是按照家用机器人做的,和他一同制造出的,还有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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