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喝这副药的时候,沈尚书闻着的清新的花木之香。可喝的久了,却渐渐尝出一股子甜腻腐烂的味道。
药汤刚入腹中,立刻一阵翻江倒海似的恶心。
沈尚书眼前一黑,忍无可忍地扶着床沿全吐了出来。
卓凌冲上去:“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沈尚书疲惫地摇摇头:“大概是午饭吃得有些多了。”
卓凌车低声说:“我去禀报陛下。”
沈尚书拉住他,苦笑:“怀孕之人吐几回有什么要紧的,陛下在西城门巡视城防,你莫去扰他。”
卓凌说:“宫中气闷,不如属下陪娘娘出宫走走。”
沈尚书也闻着宫里的熏香有些反胃,点点头,说:“好。”
宫外的清风拂面,果然让人舒畅了许多。
沈尚书逛着逛着来到松鹤堂,顺便进去串门。
小药童看见他,忽然眼睛一亮跳起来:“沈大人,我师父回来了!”
沈尚书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快带我过去。”
孙大夫在后院厢房里躺着,脸上有几处擦伤和淤青,看上去十分狼狈。
沈尚书脸色一变,急忙冲过去:“老孙,你怎么了?”
孙大夫摆摆手:“没事,我采药路上遇到一伙山贼,被关了几天。倒是你这方子……”他举起手上安胎药的药方,脸色凝重。
沈尚书心中一紧,不祥的预感从脑海中缓缓升起。
孙大夫说:“这个药方叫痴子方,是西南一带人贩子用的。长期服用,轻者记忆衰退精力不足,重则……重则变成痴傻木人。沈桐书……”
沈尚书如遭闷棍,耳中嗡鸣一片。
记忆衰退……精力不足……
痴子方……
太后果然是真的……恨他至此……
孙大夫脸色一变:“沈桐书,难道你……”
沈尚书慌忙说:“不是我。”
孙大夫怒了:“那这种丧尽天良的药方,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沈尚书说:“我在查一个案子。”
孙大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渐渐有些怜悯的悲凉:“沈桐书,你现在连说谎,都说得不够真了。”
沈尚书痛苦地闭上眼睛,疲惫的大脑中又是一阵晕眩。
孙大夫从床上爬起来,把那个药方拍在桌子上,痛心疾首地吼:“你是发了什么疯,非要进宫当皇后!!!”
他理解不了沈桐书的决定。
他印象里的沈桐书,风光霁月,才华横溢。进可居庙堂高权,退可游江湖逍遥。不管是运筹帷幄于朝堂,还是泛舟吟诗于江畔,都不该……不该变成皇城之中的金丝雀,甚至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沈尚书艰难地回避着孙大夫的质问,只是说:“还有救吗?”
孙大夫惊愕地呆滞了半晌,喃喃问:“你……你知道给你下毒的人是谁?”
沈尚书沉默了一会儿,整理好凌乱的思绪,平静地问:“老孙,我的脑子,还有救吗?”
孙大夫叹了口气,问:“你中毒多久了?”
沈尚书说:“两个多月。”
孙大夫扶着额头:“我给你开个清毒的方子,你每日吃着,隔三天来我这儿做一次药针。能不能恢复……沈桐书,那要看你还要蠢到什么时候!”
沈尚书拿了方子,离开松鹤堂。
他对卓凌说:“卓凌,你派两个人守在松鹤堂,保护孙大夫的安全。”
卓凌说:“是。”
沈尚书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一会儿回宫,你先回蟠龙殿禀报皇上,就说我去静宁宫给太后请安了。”
静宁宫外荒草萋萋,让沈尚书忍不住想起他那座荒废已久的尚书府。
张郄当政的时候,尚书府是全京城最热闹的府邸。
沈尚书夜夜在府中大摆酒宴,宴请京中大小官员。觥筹交错间,就是处理某些事情的最佳时期。
昔日莺歌燕语酒暖灯红历历在目,却已经恍若隔世。
沈尚书在老宫女的指引下走进静宁宫深处,见到了一座慈眉善目的佛像。
太后在佛下诵经,眉目温柔地低垂,竟与那尊佛像有三分相像。
想想太后在静宁宫中这十七年的日子,若不成佛,便也该成魔。
沈尚书站在静宁宫的夜色中,久久不语。
太后诵完一卷佛经,柔声说:“皇后怀着身孕不该久站,还不赐座?”
老宫女搬来椅子,请沈尚书坐下。
沈尚书没有坐下,而是看着太后的侧脸,低声说:“太后昔日在先帝后宫中,这痴子方可用过几回?”
太后低笑:“先帝后宫嫔妃,个个蠢不可语,可没有皇后这般让哀家心惊胆战的人物。”
沈尚书看着这个苍老的女人,心里翻涌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冷悲凉:“微臣居然让太后心惊胆战了吗?”
他早就放弃了。
放下权势富贵,放下逍遥自由。
他痴了傻了,沉浸在少年皇帝信誓旦旦的诺言中,恍惚失智,竟甘心做了一回笼中鸟。
可换来的,竟是深宫之中最可怖的猜忌与防备。
小皇帝要他交出官印,太后想让他做个乖巧傀儡。
他以为自己半生漂泊终于有靠岸歇息的那一日,可迎接他的,却是刺骨穿心的锁链与牢笼。
锥心痛意漫延到四肢百骸,最终化为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疲惫和酸楚。
沈尚书说:“太后,微臣告退了。”
他要回去,他要亲口告诉小皇帝这一切的真相。
那个目光炽热的少年俘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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