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准确清晰的概念,所以这个数字不仅仅只是看起来的惊人,他知道这是多庞大的财富。
「如果这是舅舅的意思,那么文洛呢?」那是他最小的表弟,也是除了他以外唯一的财产继承人。
「杨先生,苏先生的意思是,他全部的财产,由你继承。」
杨灵晔慢慢放下纸张,表情动都没动。「连同文洛的监护权一起。」
「是的。」
他猛然觉得头痛。
「叶律师,那么请你替我处理抛弃继承,我不能收养文洛。」
「苏先生非常清楚你的现况,这份遗嘱的签署是在半年前,杨先生,他非常清楚你的状况。」
「你是指舅舅知道我和同性同居的事情?」
「是的。」
「我不懂,舅妈那里一定可以找到更适合的监护人……」
「很遗憾的,薛女士家族里没有人的亲属关系比你与苏文洛更近,并且苏先生明确地表达了希望由你监护的意愿。」律师又推了推眼镜:「褚先生是著名的书法家,苏先生对于这样的关系并不介意。」
杨灵晔若有所思。「那是因为舅舅没有别的选择,他知道只有我能照顾文洛,叶律师,我不相信薛家那里没有人会出来争监护权,他们是有原因不得不放弃的。」
「如果您是指您的宗教背景的话,那似乎也是苏先生选择的原因之一。」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舅舅从来没有找过任何相关人士解决这方面的麻烦吗?」
「这方面的事情我不清楚,不过可以替您联络一下苏先生的助理或秘书。」
杨灵晔点点头。「麻烦你了,我可以先去看看舅舅吗?」
律师看了看表:「这个时间恐怕已经不太方便,不过苏先生两天前最后一次失去意识前交代过,我与您见面之后要送您回家一趟。」
「我订了旅馆。」
「苏先生说您进去一趟就会知道。」
但究竟要知道些什么,似乎连这位律师也不清楚。只是杨灵晔正好也有回苏家一趟的念头,于是便不推辞,搭了便车。车上他才知道苏文洛目前由社福机构出面照顾,薛家完全没有人愿意出面短期照顾,看来真的是有什么麻烦异常的事情在背后。
杨灵晔下车后便请叶律师先走,他也不太确定会留多久,回旅馆时再搭计程车就可以,他不想耽误对方的时间。两边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便作别,临走前杨灵晔拿到了钥匙。
天这时已经暗下来了,他觉得气氛阴郁。那是一栋独栋双车库四楼透天别墅,他开了铁门,站在毫无景致的花园前,忽然觉得整栋房屋其实是陷入一种暗沉、湿黏、压抑的黑暗中,和他记忆中的清爽感彻底不同。那是一栋已经完全没有人气,甚至还被他物进驻的房屋。
杨灵晔在门口开了花园的地灯和一楼所有外廊的灯。信箱和鞋柜都是空的,连蛛网都很旧。
然后他才开一楼的大门,钥匙插进孔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整栋屋子的阴郁感往身上压过来,像是要将人扑食。喀啦、喀啦,他慢慢转着钥匙,神色自若,然后慢慢推开门。
在按开一楼客厅灯之后,他对着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生物——连老鼠、蟑螂一类都感觉不到——但非生物却很多的屋子清晰地说:「我回来了。」
「除了本来就住在这里面的以外,其他所有经过暂住的各方众生,」他一路啪啪啪地按开一楼全部的灯:「主人回来了,麻烦你们离开我家。」
杨灵晔一路走着,突然想起他先前在山上修行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如果是不晴朗的夜晚,连月光都没有,整山都会陷入一种浓稠宁寂的黑暗中,但黑暗并不可怕,人们所害怕的那些蛰伏于黑暗中的东西,其实就连白日也会现形。他也很清楚有些东西就算四周再怎么光亮也会一直在那里,他点灯只是因为怕自己被东西绊倒而已。
一楼是客厅、起居室、厨房和餐厅;二楼是书房、个人房间、祈祷室;三楼依然是个人房间还有杂物间,四楼则是顶楼,以前有鸽舍,现在则已经废弃。
屋里的东西都已经积上一层灰,倒是还没被断水断电,他在一楼的前半部转了一圈,站在楼梯口往上看着,楼上是一片黑洞似的黑暗,似乎有些什么却又感觉不到该是什么。他决定晚点再上去。倒是二楼一上去,就在楼梯的尽头那里的祈祷室似乎亮着一盏小灯,他不太确定。
他的舅妈薛女士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她的孩子们也是,而她嫁进来的时候就要求了一个小房间作为祈祷与诵经之用,杨灵晔小时候经常趁没人的时候跑进去躲起来,因为那里总是令人心情平静。长大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因为某种确实神秘难解的力量让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幽魂能够接近。
没有上到二楼,杨灵晔穿过起居室,往厨房前进。整栋屋子里最应该具有杂味的此处极为干净,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开火了。他慢慢开了灯。
这栋屋子里在那些虔诚的教徒进住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幽魂能停留的地方越来越少……原本还可以在一楼到四楼到处走的,后来活动空间只剩一楼,在杨灵晔离开这里的前两年内,她最后只能待在厨房和厨房出去的后院里。
他面对着角落半蹲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外婆。」
那个抱着膝盖蹲踞在角落的幽魂动也没动,彷佛已经被黏在那里成为一块非关生命的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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