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淡淡的笑:“令狐夫人不必这么客气。若非你令狐夫人大慈大悲,林某人一年前就死了,这时候早就化成一堆白骨。怎么熬得到尊夫突然心血来潮,到地牢中看我的那一天?”
盈盈笑一笑:“你活着难道就是为了等到他去看你?不,我不相信。他是心血来潮,你也差不多吧。”
林平之诡异的笑了:“对啊……那一天……我故意没有穿鞋袜。他帮我穿鞋的时候……连他自己的未必注意到……他捏了捏我的脚。”他说着诡异的笑出声,“那时候,我就知道……”
盈盈闭上眼睛,令狐冲低声说:“你们别说了,”他说着忽然声音就提高了,大声吼起来:“你们别说了!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盈盈睁开眼睛,却没有理睬他,只是看着林平之,轻声说:“林公子剑术无双,曾帮我杀了好几个叛教的狂徒。我一直很感激你。所以……请你拔你的剑。”
令狐冲头痛欲裂,站不稳,扶住了桌子,声音开始颤抖:“你们……能不能先别说了……求求你们,先让我安静一会……”
盈盈淡淡的看向他,淡淡的道:“与你无关,他羞辱的是我。请你让开。”
令狐冲恨恨地看着她,又看向林平之。林平之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慢慢地按在他轮椅的扶手上——那个扶手,令狐冲一直觉得样子很怪,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怪了——林平之的手按进扶手的一个凹槽内,拔出来的时候,手上卡住了凹槽,随之抽出的,是一柄闪着寒光的、细长的剑。
他长剑在手,整个人似乎完全变了,从前令狐冲总觉得他娇弱柔媚,可是只要长剑在手,他立刻整个人都爆发出极阴极冷的气息。
盈盈不语,也拔出了她那一长一短一对阴阳双剑。
令狐冲摇摇晃晃的跨到两个人中间,惨笑着道:“好浓的杀气,好吓人啊。你们俩真的要打?”他头痛欲裂,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其实你们俩没必要你死我活,反正你瞒着我,他耍着我,倒霉的都是我一个人,还不如先杀了我算了,来来来,往我身上招呼,不用客气。”他捧着头,吊儿郎当的笑着,眼里却是绝望的死光。
他背对着林平之,根本就不想再看到他。盈盈清楚地看着他眼里的那种死光,不由得一怔,说:“你……”身后林平之却笑了,柔声道:“师哥,你总是那么知道我。”
他轻柔的笑着,手里的剑骤然刺向令狐冲的背。
令狐冲低下头,看自己胸腹间突然出现的狭长的剑尖。他抬起头,看见的是盈盈震惊的脸。
“手腕筋断,很多变化做不出来,”林平之曾经温温的说,“好在整条手臂的力气,肯定比手腕要大。”
所以才能这么轻轻的就一剑刺透。令狐冲想,好像受伤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身后林平之淡淡的道:“我说过我恨你,那是我对你说过的,最诚实的话。”
身上一凉,那剑抽离了身体。盈盈跟着惨叫一声,她的脸由震惊变成极度的愤怒和痛恨。令狐冲跌跌撞撞的靠向旁边的桌子,看着盈盈举着剑向林平之冲过去。
林平之微笑着,握剑的手斜斜的下垂,闭上眼睛。
令狐冲突然明白了。从他看见林平之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不对劲。
他总觉得只要和盈盈,和林平之三个人大家坐下来,好好的,平心静气的,一五一十的把话说开,这些问题就能解决。无非是多一个家人,他会好好的爱他的家人,他会尽量的公平公道,他会极度感激,会尽全力为他们付出……可是盈盈不肯谈,林平之则从来不抱希望。原来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坐下来开始谈的同时,就是万劫不复的开始。他们都不想让他知道真相。
而林平之已经在求死了。从他回来的那一刻,他就是踏上了死路。
所以他握剑的手斜斜下垂。根本不打算反抗。
可是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死!他摸到桌上一个什么东西,甩出去磕飞了盈盈的剑。盈盈难以置信的望向他,他深吸一口气,内力运转,闭住伤口周围的血脉,冲过去一把抱起林平之,破窗而出。
第十九章
梅庄门外系着盈盈骑回来的马,马夫还没来得及把它牵回厩中。令狐冲抱着林平之飞身上马背,不辨方向地疾驰了半个时辰。
幸亏有这匹马,否则他坚持不了半个时辰。令狐冲想着,感觉腹部和背部血都在汩汩的流出。他闭住经脉,血流不大,但是依然在不停地、一点一点的流失。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我快要死了。他淡淡的想着,心里很平静,又想到怀里的人抱不动了。刚想到这里,身体一轻,缰绳和马镫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手脚虚软得无处着力,接着重重的摔落到地面上,向前疾驰的冲力带着他打了好几个滚,终于停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活着,只是有点眩晕。
伤口很疼。有人给他按住伤口,有外来的真气输入身体,封住他正在流失的血脉。他睁开眼睛发现是林平之。
卡在手腕上的剑早不知道去向何方。没有剑的林平之,用筋断的手为他紧紧按住伤口的林平之。
用手里的剑刺穿他身体的林平之,冷冷地说“我恨你”的林平之。
躺在他怀里小猫一样合着眼睛微笑的林平之,沐浴在日光里面痴痴地听着他说话的林平之。
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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