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甩出这么几个问题,擎明也不知该先答哪一个。还没有等他出声,十七又开始说:“你不回去的话,愿不愿意留在山里面,陪我过八千岁春秋?”
擎明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笑道:“乐意至极!”
十七笑了起来,“我有点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才是“有点”喜欢啊!
擎明觉着自己吃了亏,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儿……喜欢。”
十七颊边梨涡浅浅,看得出很是高兴。让擎明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被压在身下,抿着唇,轻声说自己是若木。
这小妖怪,可爱是真可爱!
擎明道:“让我最后叫你一声若木吧,以后,你就是擎野了。”
“好的,老大哥!”
擎明倾身抱他,低声说:“若木。”顿了很久,又道:“擎野。”
……
在西极远山的日子过得非常平静,除了修炼,擎明没事就跟着小无赖和若木族的长老到处打秋风,不知不觉就过去好多年。
这些年里,曾被擎明降世携来的天火焚为荒地的西麓又长成了葱郁的森林,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洋,根本看不出曾经遭受过灭顶之灾。
擎明的身份在山林里是个秘密,除了擎野和长老,没有任何生灵知道,两百多年,他完全融入了这个妖族的世界,几乎忘了自己在天界的生活。
由于擎明知道很多山外面的事情,山里的妖怪都喜欢跟在擎明身后,追着他满山跑,而他则是追着擎野满山跑。
最近擎野闭关修炼,擎明无所事事,每天没事就蹲在溪边,边嗑瓜子、边看一群小妖怪在水里打滚。
山猪妖划水过来,只露个脑袋在水面上,踩着水小心翼翼对坐在岸边石头上的擎明道:“老大哥!老大这次闭关已经好久了,应该快出来了吧?”
擎明颔首,“快了。”
山猪妖道:“我从前听老大说,若木五百岁要渡天劫,他这是在为渡劫做准备吗?”
擎明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应该吧。”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助擎野。
神族是天道的意志,成长之中是没有天劫的,他在溯世镜里面看到过那些妖怪被天劫打得肢体零落、魂飞魄散的场景,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在乎的人,要去对抗来自上苍的雷罚。
他把手里的瓜子都给了山猪妖,站起身,沿着溪流往上走。
两百年过去了,矮坡没什么大的变化,只不过是以前的小白花,现在变成了大片向日葵花。擎明走进花田,一个个硕大的花盘顿时转向,不逐烈日,反而追随着他的身影。
事情的起因是他有一次跟着长老巡山,途径一片向日葵花田,发现那些花盘纷纷转向对着他,路过的小妖怪见了,把这个消息传回了山林。对此,山中小妖召开了十好几天的大会,经过严谨认真的讨论,一致认为,老大哥是向日葵成精。
擎野知道以后,笑得捂着肚子打滚,带他到小妖怪们跟前,逼着他承认了。之后,小妖怪为表敬意,从山外偷来一袋葵花种子,撒在了矮坡上。美名其曰,怕老大哥寂寞,特地找来老大哥的同族,种在他住的地方,聊以慰藉思乡之情。
他寂寞个鬼哦!
第一年的葵花结种之后,擎明研究了几天,把瓜子收集起来,混着香草和井盐,拿铁锅干炒之后,分发给山里的小妖们,吓得一干小妖以为他吃自己的同族,好几天不敢在他面前蹦跶,直到擎野出面澄清误会。
没事儿的时候,他就抓着一把瓜子,跟在擎野身后,在山里面胡乱转悠,两百多年来,倒是把这方土地摸了个透彻,俨然已经成为此地“土著妖怪”,简称土妖。
土妖擎明走过花田,回眸看见无数金灿灿的硕大花盘对着他,额上不由得爆出两条青筋。有时候,擎野觉得无聊,就会叫他去花田里转圈圈,看着围着他打转的的向日葵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擎野那时候总是问他:“日月其明,你是太阳神么?”
当然不是了。
不过,他也不是金乌。
回到擎野的若木本体旁边,擎野还在闭关,枝叶在风中婆娑,细语如呢喃。
擎明站在苍翠葱郁的树冠之下,轻声问:“擎野,‘有点’是多少啊?”
……
阴云遮蔽天野的时候,擎明正跟着一群小妖怪在溪边打盹。黑云压顶而下,远山倾没,被掩藏在雾蒙蒙的寂空之后,紫色电光在黑云间夭矫蛇行,撕裂苍穹。
雷霆震响过后,暴雨从天空一泻而下,像是要把整片天地淹没。
擎明施法,保护着一群小妖怪回到留宿的山洞。其中好几个怕打雷的,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撒手。
安抚了一群小妖以后,他走出山洞。这个洞开在一面峭壁的中腰,站在洞口,可以看见长老的小屋和开会的草地,再远一些,是条蜿蜒的小溪,顺着小溪逆流而上,就是擎野扎根的地方。
他刚想跳下峭壁,忽地瞥见一道电蛇从天心垂落,直直打在擎野所在的远方。他的脚步一顿,正在此时,天上黑云就像一锅煮沸了的墨水,不停地翻滚,明亮的闪电隐匿其间,眼见万千雷电携着灭世之威,压顶而下。
擎明的心忽地狠狠跳动了一下,眨眼间,远方草木摧折,暴雨之中,青山上燃起了接天大火,将天际黑云渲染成了明艳的赤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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