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转世
甄溥阳经常会做梦。
在他的梦中,似乎存在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每当他入睡,纷乱的碎片便入侵他的梦境,令他分不清虚幻。
看话本上说,这是人梦到的前世。
这么说来,他上辈子还真像娘说的那样,是个小皇帝,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刁蛮霸道。
梦中的他过的顺风顺水,幼时是受宠的皇子,未及弱冠便继位,似乎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创造出一番宏图霸业,但是他的梦中却总像是阴云密布一般,令他愉快不起来。
直到某天,他的梦境不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片幽暗的河岸边。
他就站在忘川河的一头,而他的另一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与他遥望,那人无法逾越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能低低许愿,“上辈子我将他束缚的太多,来世,望他再也别投在帝王家。”
即便间隔了遥远的距离,但那人的低语,却放大了数倍,在他耳边反复响起,每一下都让他大脑震荡,直击心脏。
从睡梦中惊醒,甄溥阳满头大汗,他抹了把脸,竟是一片冰凉。
他的这些梦向来都荒唐至极,可他却又不得不去相信,梦中的那人,话很少,但是会笑,只轻轻望他一眼,他的心莫名其妙地就会开始剧烈鼓动,他以为那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可是他的一颦一笑又似乎都带着真实的温度。
甄溥阳接下来的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就连娘说要给他相媳妇儿的事情都没听进去。
到了再次入睡时分,他早早歇息,心中升起一分惶恐与期待,迎向了未知的梦境。
可这次不同以往,他身处卧房之中,身旁竟有一人与他紧紧相贴,身上传来淡淡熏香,令他神魂颠倒。
这人的面容能看清三四分,眼中的笑意如同一把钩子将他紧紧勾住,甄溥阳心头一热,揽住那人不管不顾地一阵疯狂,可到最后,他才发现,这人竟然也与他一样,是男子?!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甄溥阳心中五味杂陈,心绪凌乱,而身下,已是闷热濡湿一片。
他一直沉迷于修武,从不近女色,而他现在也是成人之时,有正常需求,或许才会生出了与男人鱼水之欢的荒谬梦境。
娘亲说的对,他的确该娶一房妻室。
第二天,按照娘的意思,甄溥阳与李家小姐上了街,算是先见上一面。
甄溥阳的家父时任总督,家境殷实,自然相得一个极佳的姑娘,即便如此,甄溥阳的心思仍旧无法放到身旁美娇娘之上,便又临时反悔,与她告辞。
听闻街头处,有一个做木头雕刻手艺的老头,专门做些木工活儿为生,偶尔也会摆出个小摊,给合眼缘的人刻木娃娃,他恰好步至老头摊位前,不知怎的就停下了步子。
那老头眼都不抬,问他想要何样的娃娃。
甄溥阳太阳穴突突地跳,盯着这摊位,似乎十分熟悉,心中却又是一片混乱,只能无措地摇了摇头。
老头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那随便刻个给您罢,方才我有缘见得一个青年才俊,那张面庞如玉,当真俊美,老头我觉着您或许会喜欢。”
他手脚利落,动作飞快,半空中木屑飞扬,一炷香时间便递出一个刚雕刻好的木偶。
甄溥阳接过一看,与梦境中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霎时击中心头,他猛地睁大眼睛,手中的娃娃掉落在地。
他盯着躺在地上的木娃娃,浑身僵硬,想立马捡起,双脚却如同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只能将视线紧紧锁在其上。
直到甄溥阳的眼帘中出现一双不染一丝灰尘的白靴,一步步在木偶面前停下,蹲身拾起,他的目光也随之上移。
对方拂去木偶上的轻尘,微微叹息: “不喜欢吗?竟然丢了……真是。”
面前之人长身玉立,手中握着与他五官一般模样的木偶,对他浅浅微笑,人来人往的繁荣街道竟是一瞬间黯然失色,万籁俱寂。
甄溥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他确定他从未遇见过这人,但又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他的大脑生疼,心情焦躁,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他沉默不语,两人就这么在街中央对立,引人注目。
赫朗显然面皮薄,见这人犹犹豫豫,显然已经将他忘却,也只好从长计议。
“你要是记不起来,我就走了。”
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情景,瞬间在甄溥阳的脑中重放,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覆盖上厚厚灰尘的前世记忆一瞬间随风吹拂去,他沉着脸将这人一把拉住,扯进一个死胡同里。
“不许走,不许!听到没有,朕命令你!!”
他将这人牢牢压在墙壁之上,恶狠狠地开口,不知不觉,眼睛泛红,略显狰狞之色。
赫朗愣了一瞬间,忽略自己全身被压制的疼痛,蓦地露出一个笑容。
“想起来了?殿下……亦或是,皇上。”
这句称呼一出,甄溥阳更是身子一震,眼中情绪几经变换,口中轻吐出一句,“太傅”
赫朗的笑容越发加深,再听到他的一句太傅,已经隔了生死,越了时空,他何尝不是内心触动。
“转过一世,你竟然还记得,也实属奇迹了……”
甄溥阳弯腰靠在他的胸膛上,聆听着他的心跳来让自己安定下来,“我不仅记得上辈子,还记得在地府之事。”
赫朗垂眼看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笑着问道:“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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