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在庭院里转几圈,回屋里写几个字。
侍女在旁磨墨:“陛下的字真好看。”
叶栖华低笑:“你便是讨好朕,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省省力气吧。”
侍女认真地说:“奴婢是真心觉得陛下写字好,这句诗作得也好。”
叶栖华说:“这句诗,可不是朕作的。”
侍女讪讪地收了声。
叶栖华轻轻念出来:“长风眷幽谷,天光知月白,这是宣王最喜欢的一句诗。”
侍女不敢说话,暖阁中只有木炭燃烧的轻微爆炸声和砚台里沙沙的磨墨声。
裴扬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宫里了。
侍女在宫中听到些传言,说宣王去江南查一桩贪污赈灾银两的案子,案子查完了,又被故友的私事牵扯住,这一留就在故友府中住了七日有余。身边的人几次三番催宣王回京,宣王仍是不肯。
这些话,没人敢告诉叶栖华。
这个乖顺听话的傀儡皇帝,在宫人们心中尚有余威。就算他现在已经成了任由宣王搓圆搓扁的玩物,也无人敢惹他发火。
江南,潺塬城。
裴扬风赖在剑圣山庄里已经住了七天,期间把南方军三年的账目全部调过来看了一遍,总之就是赖着不肯走。
他知道此时外界肯定传言满天飞了。剑圣山庄庄主顾云深是个真君子,也是个大美人。一个名震天下的大美人,年纪二十有六却未曾婚配,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坊间本就有些谣言。
他堂堂摄政王赖在人家里迟迟不走,如今街头巷尾已经开始贩卖蛮横王爷强占武林盟主的话本。
现在顾大美人刚练完剑,松松竖起的长发有几缕散在额前脸颊上,温润如画的眉眼全是无奈:“殿下,您打算留到什么时候?朝堂上等你决断的事务堆积如山,李相国的亲笔信今天都递到我这里来了。”
裴扬风眉宇间一片烦闷之色,沉默许久后徐徐开口:“云深,本王若弑君,你……”
他那句“你看如何”还未说出口,顾云深神情微变:“殿下!”
裴扬风于是不再多言。
顾云深说:“我本江湖中人,不便对朝堂之事多加妄言。”
裴扬风说:“你说,本王想听。”他眼中竟显出几分艰难抉择的茫然来。
顾云深说:“当今陛下……对殿下来说,已经是最好控制的一个傀儡,”这话说出口,顾云深良心难安,余下的话说不出来,只好干涩地低喃,“陛下爱你至深。”
“本王不需要,”裴扬风也不想再听,“明日本王就启程回京。”
顾云深松了口气:“我送殿下。”
“你也跟本王一起回去,”裴扬风折扇一挑,有些轻佻地托在顾大美人下巴上,“本王让严邵从长秦关回京休整十日,你不想见他吗?”
京中的大雪越来越厚,叶栖华又着凉了,咳得眼眶通红,眼角总是挂着一点晶莹水光。
宫人小心地捧着姜茶,眼巴巴地看着叶栖华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半盏茶。
侍女面带喜色地掀帘进来,有些犹豫地看着暖阁里侍奉的宫人。
叶栖华心中苦笑,他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人的,淡然饮茶:“说。”
侍女行礼:“宣王殿下回来了。”
叶栖华欣喜地站起来,茶叶不喝了,抓起外衣就要走:“到哪儿了?”
“奴婢来禀报的时候,殿下刚进崇德门。”
叶栖华说:“朕去迎迎宣王。”
老太监忙不迭拦住叶栖华:“殿下不可,宣王殿下并非沙场归来,哪有皇上出宫迎臣子的道理。”
叶栖华美艳的眉目泛起冰冷寒光:“朕要去迎宣王,还需要你们给朕讲道理吗?”
老太监深深垂首:“陛下稍等片刻,奴婢给您备驾。”
“不必,”叶栖华不耐烦地自己披上了大麾,“朕自己去。”
天空依然飘着鹅毛大雪,地上的积雪打扫不及,又堆了厚厚一层。
叶栖华踩在绵软的雪地上,他太想念裴扬风了,太想,太想了。
连灌进口中的雪花都带了丝丝清甜。
崇德门到皇宫的官道很长,叶栖华算计着时间,当他冲出宫门的时候,裴扬风也差不多快要到皇宫了。
可崇德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也没有马蹄的足迹。
叶栖华脸色苍白,嘴唇气得发抖。
那个侍女居然敢骗他,居然敢骗他!
裴扬风没有回来,簌簌落落的大雪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和愚蠢。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上当了?他是叶栖华,他是皇上,他是在尔虞我诈的皇家兄弟中活到最后的赢家!可为什么,那个宫女一说,他就不管不顾的信了呢……
叶栖华不依不饶地紧紧盯着崇德门的方向,雪花掉进了不肯眨的眼睛里。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为什么会轻易相信……因为……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啊……
母亲,权势,全都没有了。
他只有裴扬风,他的一切就是裴扬风。
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很喜欢裴扬风,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还有无尽的麻烦要处理,他还要防备四面八方的明刀暗箭,他还会给母后抄经书。
可现在,他只有裴扬风了。
只有裴扬风看他的时候,才让他觉得生有可恋,才有欢喜,有愤怒,连痛苦和绝望都是他不愿失去的珍宝。
匆匆追来的老太监为他又批了一件大麾:“陛下,宣王殿下不知您在等他,已经回王府了。奴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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