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自己也快到了极限。恍惚中,他又想到陈亦新,仿佛有了些捱下去的动力。下午,看守把苏绍亭单独从牢房里提出来,训斥了几句就把他放了。
走出监狱的铁门,苏绍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获得了自由。外面的天气又阴又冷,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苏父抱着一件棉衣站在雪地里,看到儿子出来,赶紧给他披上。靠在父亲肩头,苏绍亭的眼泪霎时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父亲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不哭不哭,出来就好。回去千万别告诉你姆妈,我骗她说你一直在学校的。”
苏绍亭抹干眼泪,扶着父亲深一脚浅一脚的,直接去了北平火车站。
11、第十章
十、重新回到校园,苏绍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学校里平静得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晚上,小罗带着两个读书会的同学把苏绍亭堵在了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这三个人的眼神里充满的鄙视,态度冷漠,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热情。没等苏绍亭开口,小罗便语气生硬地告诉他,读书会已经解散,以后就别来找他们了。说完这些,小罗没有给苏绍亭任何解释和询问的机会,带着那两个人扬长而去。
对于年轻的苏绍亭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同伴不信任更严重的事情了。回到宿舍,他默默爬上自己铺位,在被子里蜷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仅仅因为被抓进了监狱?
郁郁寡欢中,一九三六年的春节就要来临了。家里,姆妈乐此不疲地准备年货,弟弟兴奋地跟前跟后瞎乐呵,父亲依旧天天去古董店,没有人注意到苏绍亭的异样。这天,苏绍亭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他拿起昨晚父亲带回来的《申报》随手翻了翻。临近年关,报纸也就一张四版,看第三版的时候,他好像在标题里看到了北平学生的字样,仔细看过,是关于北平学生再次上街游行的报道,他们强烈要求政府释放到现在还被关押在监狱的同学。苏绍亭把那条消息前后看了两遍,终于明白了小罗为什么会那么对待自己——同时被捕的学生都还在监狱,唯独他出来了,大概在小罗他们眼里,自己一定是靠出卖同伴才换来了自由。
苏绍亭没有片刻犹豫,扔下报纸抓起外套就去了父亲的古董店。他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会有这样的本事,能让当局只放他一个人出狱,否则他们一家不会到现在还只守着一个店铺过活。伙计们早都回家过年了,古董店里只有苏父一个人守着,面对儿子的疑问,苏父犹豫了好半天:“不是我不想说,是陈医生不让我告诉你。”
“真的是陈亦新?”虽然想法到得证实,可苏绍亭还是感觉到意外。苏父叹了口气,自从苏绍亭那场牢狱之灾后,他们父子的关系比以前融洽了许多,他拉着儿子在煤炉边坐下,原原本本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就在苏绍亭去北平的第二天,陈亦新来到苏家,他刚从苏绍亭所在的大学回来,那里也找不到苏绍亭的人影。苏父听他这样一说,也着急起来,关了铺子和陈亦新一起去了学校。现在上海这里也开始在满大街抓学生,到处乱哄哄的,直到天黑他们才打听到苏绍亭已经去北平两天了。等到了火车站,那里已经戒严,他们只能各自回家。
苏绍亭胸口猛然一阵发紧,过往的那些事情全部浮出水面,那次在虹口公园外面,陈亦新救自己根本不是巧合,他只是刚巧去了那边出诊,听到枪声后冒险过去的,尽管那个时候他们才认识不久。还有那次在法国公园,他焦虑的眼神和担忧的表情……
“我也没有想到陈医生会有这么大本领,半夜里就打电话过来说有去北平的火车了,其实那时火车站还在戒严。而且在北平站外面,有专车接我们,直接送到监狱门口。”苏父说到这里压低声音:“我怀疑陈医生是湖州陈氏家族的人呐,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大派头?”
苏绍亭嘴上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从内心深处对陈亦新和湖州陈氏家族的人有瓜葛这个想法很是抵触,现在坊间到处流传着“蒋家江山陈氏天下”的说法,如果陈亦新真是陈氏家族的人,那一定是“往来无白丁”,自己不过一介平民而已。
就要过年了,黄包车很难叫,苏绍亭几乎是一路狂奔的到了马斯南路,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见到陈亦新,只有看到他,才能让他狂乱的内心恢复平静。可是陈家的大铁门紧锁着,这让苏绍亭很不安,他来陈家的次数不少了,平时就算陈亦新不在,陈夫人和丁姨总是在的。旋即他给自己宽心,也许陈夫人和丁姨去哪里过年了也说不定,陈亦新现在一定还在医院,就是不知道去那里找他合不合适。片刻犹豫后,他还是去了广慈医院。
在广慈医院外科住院部,一个护士告诉苏绍亭,陈医生的母亲昨天夜里突发心脏病,生命垂危,现在还在抢救中。抢救室所在的大楼前,苏绍亭看到了陈家的汽车,还有司机老李,一副困倦的样子,趴在方向盘上。苏绍亭没有停下脚步,一口气跑进楼内。抢救室外面的走廊里,丁姨来回不安地走动着;陈亦新穿着单薄的风衣,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从紧绷着的身体上就能看出他此时的紧张。听到脚步声,陈亦新只是抬头朝这边扫了一眼,又恢复了那个姿势。
丁姨走过来,还没有开口眼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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