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出于一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隐秘心态,蓝天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现在,就等着苏绍亭招供了。纵观整个事件的经过,算是有个不错的开头,希望能有个圆满的结尾。
又是一桶凉水当头浇下,苏绍亭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出现在他面前的蓝天,本能地想躲开,可身体被牢牢锁在刑架上,一动也动不了。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醒过来了,这样的剧痛早已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极限。蓝天没有给苏绍亭太多缓冲的机会,抓住他的头发揪了起来:“考虑得怎么样了,苏先生?”
苏绍亭甩了甩头,想摆脱对方的钳制,结果适得其反,蓝天加重了力道,并用手在他脸上拍了拍:“早点说出来,大家都早点解脱。”
蓝天松开手,苏绍亭的头便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已经痛到连大脑都开始发木的地步,唯一的念头就是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能说,说了不但刺杀行动会失败,陈亦新也会像他一样受这样的罪,这是他宁愿死掉也不愿意看到的。过了好大一会,他才攒足了说话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蓝天掏出手帕擦掉手上的血迹:“勇气可嘉,就看你还能扛多久。”
说完他坐回椅子里,看着那些打手把苏绍亭解下来,换到另一个刑具上。他没有忽略刚才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人离崩溃已经不远了。这时,有人进了审讯室,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蓝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思考片刻后,他挥手让手下停止用刑,把苏绍亭从刑架上放下来,架出了审讯室。
临近子夜,外面清冷的秋风吹过,苏绍亭渐渐苏醒。昏昏沉沉中,他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直到有人给他裹上一件风衣,抱进怀里,他才知道来的人是陈亦新。
“你再忍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陈亦新小心翼翼地把苏绍亭放在汽车后排座上,让他平躺着。
“不,我们回家,不去医院。”苏绍亭费了很大的力气,说出来的声音还是几不可闻。陈亦新看着他身上的伤,迟疑着了一阵,才回到司机座位上。这条路上没有路灯,陈亦新开得已经很小心了,但苏绍亭还是在颠簸中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来,已经回到了他们的卧室,陈亦新正在剪开他身上破碎的衣衫,准备处理伤口。他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握住对方:“别管这些了,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浅野,让他们放我出来的?”
陈亦新轻轻甩开他,继续手里的动作:“他们能用你来要挟我,我也可以用你来胁迫浅野,如果他想按时动手术,就放人。”
“蓝天不会放过我,但他还没有怀疑到你,趁还没有暴露,你赶紧……”酒精棉球一挨着伤口,苏绍亭便痛得抽搐了一下,说不下去了。陈亦新立刻住手:“很疼?”
苏绍亭闭了闭眼睛:“疼,疼死了。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没有什么大碍。”陈亦新大概是想笑的,结果只是嘴角勉强抽动了一下:“你以为我现在还能走得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们和他们,真是不死不休了。”
苏绍亭倒是笑了出来,不过脸肿着,笑容很难看:“这下你可以做荆轲了,我却做不了秦舞阳。”说完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不过夜里一点。刚刚过去的那短短几个小时,就像在地狱中煎熬了几百年:“我真是自作孽,明明那么怕痛却揽了这份活。如果你再晚来一会,估计我把什么都招了。”
“你不会的。”陈亦新轻轻吻吻他的嘴唇,扶起他,递过去一杯水一粒白色的药丸:“吃了药你就不这么疼了,等你睡着了我再给你清理伤口。”
苏绍亭确实痛得不行,想都没想就吞下了药丸,在陈亦新的帮助下慢慢躺下去:“亦新,你还记不记得,很早以前,那时我们刚认识不久,我摔伤了膝盖,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要说,有个做医生的男朋友还真不错。”
陈亦新轻轻拂开挡在他前额上的发丝:“别说话了,都痛成这样了还不早点睡。”
药效很快就上来了,苏绍亭逐渐昏睡过去。陈亦新捧起他血肉模糊的手腕,眼泪一滴滴流下来,洒在素色的床单上。
苏绍亭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秋日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正照在床头柜上,那上面放着一个银色的戒指,陈亦新已经把上面的血迹擦拭掉了。苏绍亭挣扎着起身,拿起戒指试着套了下,手指扭曲肿胀得厉害,根本套不进去。
这个时间陈亦新一定是在医院,日本人不会心慈到让他留在家里照顾自己。静静地又躺了一会,苏绍亭慢慢下了床,扶着墙去了洗手间。洗漱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清洗过,也上了药,所以看上去不像昨晚那么触目惊心,受伤最重的手腕也缠上了绷带。他长吁一口气,拖着无力的双腿回到卧室,看见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面包和水果,旁边是一杯清水。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自然是陈亦新留的,让他先吃点面包垫着,晚上回来再一起去静安寺路,继续他们昨天那顿没有吃完的西餐。这算什么,最后的晚餐么?苏绍亭心底猛然紧抽了一下,连拿住一张纸的力气都没有了,白纸从他手里滑落,飘到地板上。
38、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黄昏时分,乌云从天边涌起,逐渐布满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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