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能见一见费尔法克斯小姐吗?”我吃完了她递给我的点心后问。
“你说什么呀,亲爱的,我耳朵有些背。”这位好心的夫人问道,一边把耳朵凑近我的嘴巴。
我把这个问题更清楚地重复了一遍。
“费尔法克斯小姐?噢,你的意思是瓦伦小姐!瓦伦是你要教的学生的名字。”
“真的,那她不是你女儿?”
“不是,我没有家庭。”
我本想接着第一个问题继续往下问,问她瓦伦小姐同她是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觉得问那么多问题不太礼貌,更何况到时候我肯定会有所闻的。
“我很高兴——”她在我对面坐下,把那只猫放到膝头,继续说:“我很高兴你来了。
现在有人作伴,住在这儿是很愉快的。当然,什么时候都很愉快,桑菲尔德是一个很好的老庄园,也许近几年有些冷落,但它还是个体面的地方,不过你知道,在冬天,即使住在最好的房子里你也会觉得孤独凄凉的。我说孤独——莉娅当然是位可爱的姑娘,约翰夫妇是正派人。但你知道他们不过是仆人,总不能同他们平等交谈吧,你得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免得担心失去威信。确实去年冬天(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那是个很冷的冬天,不是下雪,就是刮风下雨),从十一月到今年二月,除了卖肉的和送信的,没有人到府上来过。一夜一夜地独自坐着,我真感到忧伤。有时我让莉娅进来读些东西给我听听,不过我想这可怜姑娘并不喜欢这差使。她觉得这挺束缚人。春秋两季情况好些,阳光和长长的白天使得一切大不相同。随后,秋季刚刚开始,小阿德拉?瓦伦和她的保姆就来了,一个孩子立刻使一幢房子活了起来,而现在你也来了,我会非常愉快。”
听着听着,我对这位可敬的老妇人产生了好感,我把椅子往她身边挪了挪,并表达了我真诚的希望,愿她发现我是一位如她所企盼的融洽伙伴。
“不过今晚我可不想留你太晚,”她说,“现在钟敲十二点了,你奔波了一整天,一定已经很累,要是你的脚已经暖和过来了,我就带你上卧室去,我已让人拾掇好了我隔壁的房间,这不过是个小间,但比起一间宽阔的前房来,我想你会更喜欢的。虽然那些大房间确实有精致的家具,但孤独冷清,连我自己也从来不睡在里面的。”
我感谢她周到的选择,但长途旅行之后,我确实已疲惫不堪,便表示准备歇息。她端着蜡烛,让我跟着她走出房间,先是去看大厅的门上了锁没有。她从锁上取下钥匙,领我上了楼梯。楼梯和扶手都是橡树做的,楼梯上的窗子都是高窗,这类窗子和直通一间间卧室的长长过道,看上去不像住家,而像教堂。楼梯和过道上弥漫着一种墓穴似的阴森气氛,给人一种空旷和孤寂的凄凉感。因此当我最后被领进自己的房间,发现它面积不大,有着普通现代风格的陈设时,心里便十分高兴了。
费尔法克斯太太客气地跟我道了晚安。我闩上了门,目光从容四顾,不觉感到那宽阔的大厅、漆旱宽畅的楼梯和阴冷的长廊所造成的恐怖怪异的印象,己被这小房间的蓬勃生气抹去了几分。这时我忽然想到,经历了身心交瘁的一天之后,此刻我终于到达了一个安全避风港,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我跪在床边开始祈祷,表示了理所应当的感恩,在站起来之前,并未忘记祈求在前路上赐予帮助与力量,使我配得上还没有付出努力就坦率地授与我的那份厚意。那天晚上,我的床榻上没有荆棘,我那孤寂的房间里没有恐惧。立刻,倦意与满足俱来,我很快便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阳光从蓝色鲜艳的印花布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照出了糊着墙纸的四壁和铺着地毯的地板,与罗沃德光秃秃的楼板和迹痕斑驳的灰泥全然不同。相形之下,这房间显得小巧而明亮,眼前的情景使我精神为之一振。外在的东西对年轻人往往有很大影响,我于是想到自己生涯中更为光明的时代开始了,这个时代将会有花朵和欢愉,也会有荆棘和艰辛。由于这改变了的环境,这充满希望的新天地,我的各种官能都复活了,变得异常活跃。但它们究竟期望着什么,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是某种令人愉快的东西,也许那东西不是降临在这一天,或是这个月,而是在不确定的未来。
我起身了,小心穿戴了一番,无奈只能简朴,——因为我没有一件服饰不是缝制得极其朴实的——但渴求整洁依然是我的天性。习惯上我并不无视外表,不注意自己留下的印象。
相反,我一向希望自己的外观尽可能标致些,并希望在我平庸的外貌所允许的情况下,得到别人的好感。有时候,我为自己没有长得漂亮些而感到遗憾,有时巴不得自己有红润的双颊、挺直的鼻梁和樱桃般的小口。我希望自己修长、端庄、身材匀称。我觉得很不幸,长得这么小,这么苍白,五官那么不端正而又那么显眼。为什么我有这些心愿却又有这些遗憾?
这很难说清楚、当时我自己虽然说不上来,但我有一个理由,一个合乎逻辑的、自然的理由。然而,当我把头发梳得溜光,穿上那件黑色的外衣——虽然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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